齐谨之悄悄问了身侧的一个中年文士一声:“这人谁啊?”
文士抽了抽嘴角,话说刚才他已经跟齐谨之做了介绍。齐谨之还这般问,并不是忘了他的话,真心想知道那书呆子是谁,而是对书呆子的言行感到不可思议,故意反问一句罢了。
“他叫段正道,祖籍大理,是乌蒙有名的才子,年少考中秀才,在乌蒙读书人中,颇有些声望。”
文士心里吐着槽,但还是重新介绍了一下。不过他很理解齐谨之此时的心情,因为就是他自己对段正道的某些言行也非常看不顺眼。
“秀才?没考中举人吗?”
齐谨之一手托腮,极力忽略掉耳边的嗡嗡声,小声跟文士聊天。
“……”文士默了个。
打人不打脸啊,齐大人!
段正道最骄傲的便是十三岁便考中了秀才,这样的战绩,莫说是在荒蛮之地西南了,就是在文风鼎盛的江南,也能人赞一句‘神童’、‘小才子’。
而他最痛恨的,则是考中秀才后,接连考了三次,十年了,都没能考中举人。
“段、段秀才是吗?”
文士正暗自嘀咕着,齐谨之那边已经开口了,“你方才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文士一听‘段秀才’三个字,顿时想捂脸。
果然,听到‘秀才’二字,段正道激昂的讲演登时停住了,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住胸中的怒火,冷声道:“齐知县,您是乌撒的知县,却忽然来乌蒙擅自插手政务,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秀才,又是秀才!段正道心里的小人已经狂躁了,他知道,许多人嫉妒他,见他略有不顺,就故意拿这些酸话来挤兑他。
表面上故意做出尊敬的样子,亦如对待所有考取功名的读书人那般。
但每一句‘段秀才’背后都藏着深深的恶意!
段正道本就是个聪慧的人,只是这些年被功名利禄迷晕了头,失了本性,科举接连不利。但他脑子没坏掉,感觉也非常敏锐。
他清晰的感觉到,对面高座上坐着的年轻男子,此刻正跟所有嫉妒他的人一样,企图用‘秀才’二字嘲讽他、打击他!
段正道咬紧了后槽牙,看向齐谨之的眼中满是愤恨,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羡慕。
直娘的,x二代什么的,最讨厌了。
尤其是看到齐谨之分外年轻的面庞,段正道那股子‘仇富’的心理又开始冒头了——哼,什么本事都没有纨绔子弟,若不是有个好爹,你能年纪轻轻就做知县?
现在更离谱了,居然还敢肖想知府一职。
齐谨之如此顺风顺水,如何不让段正道羡慕嫉妒恨?
听到段正道毫不客气的质问,齐谨之也不恼,反而学着段正道的语气,“段正道,你是秀才,却忽然假充御史跑到本知县跟前大放厥词,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这个难不倒段正道,他一梗脖子,傲然道:“高祖有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段某不才,不忍见有人违法逾矩,所以才特来劝谏。忠言逆耳,段某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真心为了乌蒙、为了齐知县。”
齐谨之故作‘受教’的点了下头,旋即扭头对另一侧的齐大勇道:“那厮招了吗?”
齐大勇仿佛没有看到段正道,直接恭敬的回道:“刘虎正在上手段,约莫很快就会有结果。哼,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头,竟然也敢勾结梁逆,企图围攻乌蒙。”
段正道见齐谨之‘主仆’这般无视他,先是一阵气恼,旋即又被他们的谈话内容给吸引住了。
听了一会、结合自己的猜测,段正道义正词严的说道:“捕头?齐知县可是再说梁海梁捕头?他可是先梁知府的侄儿,平日里最是个豪爽的人,你、你切莫为了一己之私而诬陷了好人!”
齐谨之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看向他,“听你这话的意思,竟是觉得那梁海是好人?只是不知你可否愿意为他作保?”
段正道犹豫起来。
恰在这时,刘虎提着个血淋淋的东西走了进来。
段正道被浓郁的血腥味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出声:“呀,这、这是梁捕头?”
这还是个人吗?
浑身都没块好肉,鲜血哩哩啦啦的流了一地,若不是胸脯还有起伏,他都要以为这是个死人了。
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搭理他,刘虎随手将手中的人形物品丢到地上。
“唔~~”人形物品本能的发出**声,只是那声音很微弱。
刘虎抱拳,“好叫县尊知道,这厮招认,说是乌撒的马仲泰许诺,若是他能煽动城内的百姓围攻大人,在城内制造混乱,并趁乱打开城门接应鞑子入城,便能得到马家在乌峰山脉的一处盐井。”
西南是内陆,没有海盐,也没有湖盐。
百姓们日常吃的盐,大部分是从外头运进来的。而乌蒙一带的官盐都掌握在几大家族手中。
这几家都不是善茬儿,哄抬物价什么的,做得不要太顺手。
所以,在乌蒙,盐价高于市价两三倍之多。
那几个家族不但瓜分了官盐份额,还暗中掌控了几处盐井。
只是井盐开发不已,也只有似马家、展家、安家这样的老牌大族,才能有开采的能力。
一口盐井,不啻于一棵摇钱树,已经很难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