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算城里的商业区,龙蛇混杂,什么都有,但大多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叶央那一点伤感的情绪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在东市边缘找到了马贩子的聚集地,老马甩着尾巴,小马不住嘶叫,还有两匹看不对眼,互相踢来提去。
……味道太冲了。
没什么人愿意接近这里,只有几个马贩子聚在一起聊天。
叶央捂着鼻子四处看看,没发现有商队的人出现。这里离西疆不太远,在雁回长廊还是大祁疆土的时候,边贸发达,不仅是皇商,民间商队来来往往也十分热闹,经常在城里停留几日,暂作休整。
还是上前问问马贩子,最近有没有要去京城的队伍吧。毕竟想出远门就要买马,或者给马匹换新的蹄铁和鞍子,总要接触他们。
叶央打定注意,绕过地上的秽物往前走去,选了个看起来憨厚的马贩子准备问话。不过因为专心避过地面秽物,她在行走时无意间撞上了一个肩膀宽阔的男人,双方都后退了两步。
“哎——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呐!”
对方活动一下肩膀抱怨,见是个小丫头也没计较,侧身让开了。
叶央忙不迭道歉,经过那人后立刻奔向马贩子。
男人扭头看了她几眼,走到路边的一辆马车前抱拳行礼,“少爷,属下问过马贩子了,这几日水路不通,要回京只能走陆路,良马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朴素的马车停在路边,并不起眼,过了一会儿传出个清冷的少年嗓音:“我在车里看见你被个女孩子撞得退了几步,聂侍卫,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吧。”
“那小丫头,身上有功夫的。”顿了片刻,聂侍卫毕恭毕敬地回答。
“比你如何?”
“眼下不如我,可她若是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一定了。”
车里的人沉默片刻略略撩起帘子,露出半张脸,望向和马贩子交谈的叶央。
另一边叶央没注意到远处有人看着自己,还在和马贩子纠缠,情绪低落:“不会吧,商队昨日刚走……老伯,最近还有别的队伍吗,只要是上京城的都行。”
“这几日没有,姑娘不妨再等等。”马贩子连老伯摇摇头。
叶央却没什么耐性,她的银两有限,必须在花光之前到京城找到亲人。爹娘都在战乱中死了,可京城里她那位袭了定国公爵位的亲大哥还好好的。
叶央打量着剩下的几匹马,询问道:“老伯,这马多少银子?”
“二两七钱。”连老伯竖起两根手指头。
“一匹老马都要将近三两银子!”叶央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讨价还价,“便宜点儿,成吗?”
连老伯不打算改变主意,把牙咬得死紧,“姑娘,我们过生活也不容易,二两七钱已经是很低了。”
叶央摸摸怀里的钱袋,把肩上的包袱紧了紧,转身去问其他马贩子了。可问了一圈都没找到更便宜的,其他人看出她着急赶路,还有故意往上抬价的。
她身材高挑,眼睛神采十足,在发愁时眉头微皱,看上去极有气势,为难地围着几匹马转来转去,拿不定主意。
最终还是回到起初问价的连老伯那里,叶央继续打商量,“不如二两卖给我?”
“姑娘,你不精通此行,看我家这马,老是老一些,精神劲儿却十足,牙齿也没磨损得太厉害,还是得用的。”连老伯咬死了不讲价,还夸赞起自己的马。
叶央不听他忽悠,翻了个白眼。再怎么精神,马匹也毕竟老了,禁不住一路奔波,万一跑到哪条山路里突然死了,她就得靠两条腿走到京城,若是便宜些还能考虑。
“不行,一两九钱,你的马不值二两七钱,漫天胡吹是要烂舌头的!”叶央的主意也很定。
连大伯犯了难,却仍不愿意松口,“我这买卖利润不厚,再说,老头子还要赚钱去替我那短命鬼儿子还债呢!”
“还债?”叶央一愣,随即道,“你要还债就该踏踏实实做生意才是,以次充好不是正道。”
连大伯老树皮一样褶皱的脸抽了抽,“老头子养了一辈子的马,我敢说它得用,就肯定得用!”
或许没那么差,可叶央出了那么多钱,就只能顿顿吃馒头了。
旁边有人帮腔道:“连老头儿的独子借了二百两银子做生意,结果横死在外头,儿子欠的钱老子还,前几日卖出那许多匹良马都换不清呢!”
提起这事,连大伯堆积着皱纹的眼睛眯了眯,鼻头一酸几乎落泪。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很大,只是生活劳累奔波才显得老相。
叶央不是心硬的人,见连大伯眯缝的眼睛一红,也有些不忍心,说:“二两五,二两五钱怎么样?”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连大伯心头一喜,刚要答应,却看见叶央身后走过来一个女人,穿红戴绿的,右眼尾生了一颗痣,本来还算妩媚多情,就是表情太过傲慢,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模样。
他急忙扭过脸去,那女子却喊了出来:“连大,你有本事往后躲,有本事还钱呀!”
冷不丁冒出的尖利嗓门把叶央吓了一跳,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却没想到脚步声的主人这么……惊人。
那女子身姿妖娆,尽管面对着地上秽物,但在银钱的驱使下视粪土如黄金,坚定地走向连大伯,“前些天你叫我宽限几日,如今时候到了,什么时候把银子拿来?”
“二百两……老头子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连大伯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