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的早冬已至,没下雪,可是天冷得冻死人,铅云压顶,坠得心也发沉。
定城是雁回长廊的最后一座城池,城墙经过加固,易守难攻,城门一关,便难以突破,只不过里面的人再难得到补给。
——尤其是被大祁军队围住三面之后。
“天师,不好了!祁人又攻城了!”斥候匆匆回报,焦躁不安,“这一次我们恐怕很难守住!”
维火天师冷笑:“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不,不敢……”
唯唯诺诺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得到命令后又唯唯诺诺地退下。维火天师难得换下了红色的广袖祭衣,穿上利索的战袍,做足了出征的准备。
“你好像对这里不甚熟悉。”维火天师为难地皱着眉头,看向左手边站着的人,“本以为把你关在将军府里,能够让一切顺利些……结果还是废了那么大的力气。”
身旁的人很听话,一身银色战甲却没让自己更精神些,而是愈发颓废。
或许和站姿有关,从来都是挺胸抬头,如今却低低地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
“马上就要出城迎战了啊……”维火天师已经习惯了自问自答,在屋子里看着满园萧条的景色,一抬手关上了窗子,“叶央,你来做首轮上阵的大将好不好?”
“是……”细微的应答于唇间溢出,叶央双瞳失去焦距,摇摇晃晃地抬头,随即低下。就好像那个动作耗光了她的全部力气。
静默半晌,她察觉到了什么,垂下的双手渐渐收紧五指,挣扎着仰起脸来,“你……”
维火天师见状,赶忙燃起了一支蜡烛,通身洁白,烛心却是深红色的。诡异的火苗在空气中跃动,大白天仍然让人觉得胆寒。
甜到腻人的香气在屋中飘散的瞬间,叶央的动作委顿,老老实实,不再挣扎。
“真乖。”维火天师笑了笑,像哄孩子一样拍拍她的头顶,“这蜡烛的名字很好听,之前你反抗得太厉害,我没有说。它叫引魂香,点燃的气味,有迷惑神智的效果,做一支引魂香,要用我的血,如此一来,你才会听我的话。”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从三天前起,叶央便不再抵抗,乖得吓人,维火天师说什么便一一照做。唯一让他心中芥蒂的,是叶央放弃抵抗……不对,是无法抵抗前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我不能保护每一个人,那么就只好按照原先约定的,把胜利带给他们。”
那个人明明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中,却依旧露出伤痕累累的笑,好像什么都伤不了她,让人无端感到不安。
怎么可能!
维火天师恨得咬牙,他才是占尽优势的那个人!
好在最后,叶央还是接受了他的暗示,双眼无力地合上,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光。
号角声呜呜地响起,还夹杂着城外隐隐传来的激昂战鼓。城内守备的军队已经在集合,战况不能再拖下去,维火天师拍了拍叶央的肩膀,示意她跟上自己,背着手往城外而去。
“祁人皇帝生的小儿子,在这些天里连拔两城,让本天师很是头疼啊。”他一翻身跃上马背,“那么,对付他的人,就是你了。”
得到命令后,叶央才摇摇晃晃地上了马,举手投足仍然死气沉沉。
整装待发!
高大的城门缓缓打开,数以万计的库支士兵蜂拥而出,列阵成行,和大祁将士远远对峙。
“很好,很好。”千军万马之前,维火天师朗声而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李肃元帅,符翎将军,胡族的公主……还有怀王殿下,都来了,很好。”
他策马慢慢走上前,顿住步伐,拍着手庆祝,“我没有支援,恐怕不能守住定城了呢。”
“少废话!”大祁军队中有个人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发声,隐隐的满是愤怒,“把叶央,交出来!”
那人玄色战甲,漆黑如墨,和某个人的银白铠甲颜色呼应,未披战袍,昂首站出人群。
“怀王吗?”维火天师歪了歪脑袋,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你知道吗,比起叶央,我更想要的俘虏,是你。”
商从谨这些日子瘦了很多,眉宇间一片焦虑,看上去很是颓废。十六天零三个时辰,这是她离开的天数,也是商从谨夜不成眠的天数。
“库支内乱,你们的王不能派兵来支援,定城一战尔等必败!放了叶央,我饶你不死。”他的声音沙哑,深邃的眸子盯住维火天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敌军于雁回长廊败退已是定局,他宁可晚几日获胜,也要活着的叶央回来!
库支的大天师心思深沉,不做无用之功,留下叶央对计划更有利,所以她一定还活着!只是那人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她脾气那么倔强,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饶我不死?你是认真的?”维火天师一本正经地思考着,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好。”
什么!
商从谨呼吸一窒,不敢相信他会答应得这么快,追问道:“那叶央呢?”那时候他没有抓住她,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料维火天师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祁人侵我疆土,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库支疆土,你莫要信口雌黄。”沉默半晌的李肃元帅厉声呵斥。
维火天师认真道:“雁回长廊,本就是我库支的一部分。是你们的开国皇帝生性残暴,占了这里,我现在做的,只不过是收复失地!当然……如今兵力委顿,难以支持,这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