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哭声将郑莞惊醒,郑莞抬眼望去,那原来在床上的弟弟正被人抱起,而抱着婴儿的便是鹤云山庄的大夫人,她正满脸堆笑,四周围绕着鹤云山庄的另二位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会去接受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去依靠,但她要成为弟弟一生的依靠。
她伸手去摸了摸脸,泪痕已散,她起身朝众人施了一礼,道:“见过三位夫人”。她的声音不卑不亢,不响不低,却叫众人又都听见。
郑莞朝众人望去,他们的脸上附和着大夫人的笑容,似乎是完全没有瞧见那已经失了神采、失了神气的蓝玉儿,那掩在棉被之下为孩子奉献生命的母亲。
众人听闻郑莞声音,这才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给这个女娃,不,已是女孩,她脸上已无昨日稚气,只呈现着不多的、仅只一丝的、微微的忧色。
大夫人宽慰道:“莞儿,你娘亲已逝,也莫要太过忧伤,你娘亲为云家诞下子孙,功不可没,云家自会好好待你们。”
郑莞一扯嘴角,露出让可怖的、嘲讽的讥笑,“大夫人曾替鹤云山庄云庄主问娘亲这腹中孩儿是否云家之子,现今我就请大夫人问云庄主他现在如何知道我弟弟乃云家子?”
大夫人脸色一凝,二夫人嘴边无声开花,三夫人的笑容也渐渐隐去。屋内众人也都垂下了头。一时间,只余下婴孩的哭声,一声响过一声,甚是有朝气。
郑莞接着道:“弟弟身体不好,还需吃药,请夫人将弟弟归还。”这话说得不假,考虑到是婴孩,钱大夫便吩咐将云管家的药丸泡开后,分两次服用,昨晚一次,今早清晨一次。
大夫人重新微笑,眼中全是悦色,道:“你还小,照顾孩子一事自是有大人来做。”说完,便着下人拿上药水,抱着婴孩离去。
大夫人一走,众人也都跟随而去。二夫人走得最慢,临行前留下淡淡的一句:“你弟弟从今是云家的公子,自是有你的好处,也莫要强出头。”
郑莞听着,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刘妈还在房内,道:“莞儿啊,你也不要和大夫人为难,我听大夫人房里的丫头说,大夫人会将孩子收在他房中,那将来……”
她说话间,看见郑莞呆呆地走向蓝玉儿,心中一酸,原本的话也顿住说不下去,但一想如今情况,不说给这孩子听她恐怕也不明白,于是又接了原来的话题,“大夫人既然会收下你弟弟,自然也不会让姑娘这样子去了,想来不能厚葬,也能有一幅容身的棺椁。”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已满出眼眶,不知是为了蓝玉儿还是别的什么伤心事。
一幅容身的棺椁?收为房中?认那些无情的人为亲人么?郑莞想着刘妈的话,心中一阵冷笑,难道她们来山庄就为了一幅棺,一个身份?这些她与娘亲都不需要,娘亲是想给一个孩子父亲、母亲,一个容身一辈子的家。所以,她绝不会容许娘亲的孩子,弟弟就这样被当成他们可随意搬弄的物品一样想要的时候来,不要的时候丢一边,弟弟决不能成为那种人的孩子,一定不可以,郑莞在心中定定道,她定要将他要回来。
“刘妈妈,帮我弄一辆推车吧。”郑莞忽然道,吓得刘妈心中一跳,呆在这个有尸体的房间,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和蓝姑娘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
刘妈听闻后,道:“做什么?”
“葬了娘亲!”
郑莞的语气中没有太多的感情,这镇定让刘妈有些慌乱,她连忙道:“这事山庄自会有人替你安排的,你一个小孩又不懂,况且……”
郑莞打断道:“生既不能享受,死了要他们帮什么?什么习俗不习俗的我都不管,娘亲既然走了,也没什么好留恋了。”
刘妈一怔,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样的话语远不是一个孩子能说的,也不是一个孩子能想到的。
“刘妈,我只有求你帮忙了,他们这么欺负母亲,连人死了也不过问,我还能求什么?难道要等到……”说到这儿,郑莞再也未能忍住眼泪,倾盆而下,下面的话只哽咽着说:“难道要我等到……娘亲……烂了吗?”
刘妈看到这孩子满眼泪水,忽又觉得这毕竟是个孩子,像是在赌气,以自己的方式抗挣着这山庄的不公。她虽然心中也有不甘,但这并不是她能参与的,她不好答话,只别过脸道:“小竹昨晚去后,就没有回来,我打听了一下,今天没人见着她,恐怕……”
郑莞一想,似乎是没有见到小竹,大夫是陈衫带过来的,她于是问道:“恐怕什么?”
刘妈没有回答,良久之后,口中念道:“这山庄里不明不白消失的太多了。”
郑莞沉默听之,昨夜是为娘亲而出门的,如果出事了,真的是亏歉人家了。
刘妈扭捏着不肯去拿推车,稍后道:“莞儿,今儿是过年头一天,庄里的规矩,不能葬人的,要不过了春节……”
话还未说完,郑莞便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那我自己去借好了。”
她语气中透着冷淡,蕴含着一股似要爆发的怒意,刘妈吓了一跳,寻思道:怎么觉得这女娃有些可怕?刘妈见她眼中坚定,又想遇着这样的事情,这孩子定然是要早些明白事理的,她心中微叹,对这死了娘亲的孩子又多了些心疼,对蓝玉儿也觉得有些苍凉,于是道:“还是我去借吧。”
刚要出门,忽又回身说道:“莞儿,你要将姑娘埋到哪里?这大门肯定是不让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