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而落。
地面,树上,屋瓦,举目之处,白蒙蒙的一片。
那个人,就站在雪里,风里,一身白衣,似乎就要融入蔼蔼的白雪里,融入整个天地之中。
他就站在树下,陶乐词一出门,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一身白衣,站在雪地里,原本是不容易看清的,陶乐词却一眼看见了,只因那道自她一踏出门口,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空气明明如此的冷,他的视线却无比的炙热,她感觉到了,下意识地抬头,一眼,就望到了他。
然后,怔住。
依旧清俊如玉的容颜,只是那一头白发,刺疼了她的眼。
“青零?”她轻轻地唤,缓走两步,忽又停住,只怔怔地看着他,似是不敢相信。
那人迎着风雪向她走来,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目光里尽是宠溺的笑意,“乐词。”他唤道,温柔的声音,如漫过春水,似要将冰雪相融,他大步向她走来,越走越快,步子越跨越大,最后,双手一扬,满满地将她揽入怀里。
“你没事吧?在这里住得可好?那复写竹有没有难为你?或者是这府里有谁让你受了委屈?乐词,你细细说给我听,我定会替你做主。”
许是在雪中站得久,连他的声音都带了些冷意,唯有他的怀抱,将风雪隔绝在外,暖如日阳。
他问得急,诸多的问题一股脑向她袭来,她在他的怀里静静听着,只觉得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楚,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他却急了,依依不舍地将她松开,双手捧起她的脸,微眯的凤眼睁开,如黑玉般的眸子细细地将她打量,“乐词,你瘦了,他们真的难为你了?”语气虽轻,字里行间却透着彻骨的寒意,如同这雪凉冰冻的天。
“没有。”陶乐词清浅的一笑,“你看,他们还给我布置了个独立的院子,虽然清冷了些,但你知我的性子,如此安排,反倒合了我的心意。至于其他,也说不上什么为难,至多也只是给给脸色看罢了,毕竟我是明月国的人,是他们的敌人,焉能指望他们对我奉若贵宾?”她丝毫不提前段时间病发之事,也绝口不提那日王妃差点置她于死地,她的语气平常淡然,让人听不出一点端倪。
“可是,”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流转的眸光闪过一抹冰冷的寒意,“你瘦了。”
惊觉这个动作太亲昵,她微微别开脸,他亦似有所觉,眸光微黯,缓缓地收回手。
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他皱了皱眉头,“乐词,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她点点头,领着他进了屋坐下,因碧玉出去了,便亲自沏了壶茶,他在旁边看着她轻巧熟练地倒水、泡茶,眼眸微微眯起,一道寒光转瞬即逝,“他们难道连一个粗使丫头都不肯配给你?”
“自然是有的,只是碧玉那丫头现下出去了,不在屋里。”陶乐词替他倒了一杯茶,又替自己倒了一杯,坐下,抿了一口,才道, “青零,你是收到我让人带给你的纸条,才知道我在这里的么?”
他一脸的惊诧,“你有差人送纸条给我么?这是何时的事,我并没有收到啊。”
“这就奇怪了,早上碧玉明明说要想法子带话给你的,今天下午你就出现了,我还以为是你收到了我写给你的纸条……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如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你的事,没有一样是我不知道的。” 沐青零深深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沉痛,“包括你与那个人成婚,他舍弃你去救你姐姐,明月国宫变,以及你被复写竹掳走,只要是有关于你的,我一直都知道。”明明知道,却不能阻止,这种感觉,他尝试一次便已够了,以后,这个女子,就由他来守护。
陶乐词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低低地道,“青零,你这是何苦呢?”几个字,道不尽的无奈与歉意。
“苦?”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杯盏,狭长的凤眼微弯,流泻出温柔的笑意,“可我却不觉得苦,不但不苦,而且甘之如饴。”
“青零,我……”他手指按上她的唇,止住她未完的话,“乐词,别说这些了,这次来,我想带你走,你可愿意跟我离开?”
陶乐词怔住。
初时听到他到了王府,不过是想见他一面罢了,从没有想过要让他带着自己离开,他是天下第一商家的当家,是王爷的贵客,如果只是见面聊天,想必王爷是不会怎么为难他的,可如果要带她离开,王爷他肯么?若是不肯,青零不过是一介文弱商人,又如何能带她离开?而她,又怎么可能,怎么忍心,让他去冒这么大的危险?
于是摇了摇头,淡淡笑道,“青零,不必担心我,我在这里好好的,能够活到今日,想必我对复写竹来说,还是有用处的,短期之内,他应该不会对我如何。今日能够与你相见,我已经很知足了。”
“你忘了?方才我便说了,此次来,为的便是你。若不能带你走,我来这里做什么?乐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复写竹这个人并不简单,若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也不会轻易说带你离开,放心吧,我已经想好法子了。”
“什么法子?”
狭长的凤眼又弯,冷风从窗棱吹入,吹起他长长白发,映着那张清俊的脸容,竟恍若妖精一般,他开口,清澈的嗓音流泻而出,“今晚你便可知晓。”
她呆呆地看着他,其实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想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