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铄的昌颐侯府无论是什么时候,都门庭若市。但此时此刻战争在即,一向热闹的昌颐侯府也冷清了起来。
云羿去的时候,广袤的门庭前并没有来往停驻的马车。他抖了抖身上的斗篷,将马匹交给了看马的小厮后便进去了。
云羿与裴铄自校场开始就是极好的朋友,这点整个漠华上下都是清楚的。而裴夫人也极为喜欢他,后来也就认了他做干儿子。故而云羿出入昌颐侯府从来就不需要人通报。一向便这般大摇大摆地随意出入,毫无阻拦。
裴夫人当然是很乐意他来的,在寒暄了几句之后,硬拉着他要一同共进晚餐。云羿知道,裴铄即将就要上战场,她这个做娘的,心里不免有些空落落的,于是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四周环顾了一下原本肃穆的昌颐侯府,却见有几间屋子上头都被贴了喜字,上头撒了金箔,很是气派。
云羿苦笑一声,捧着汤碗的手一送,将整碗汤都灌下了,随后抹了一把嘴“干娘......当真是要选在现在办么?你看这战事就要来了,这个时候办,多晦气!你说要别人都怎么看啊?”
裴夫人洛琴托着腮帮子满意地看着他将汤汤水水都喝了下去,摇着脑袋笑道“你又欺你干娘没见识?”
云羿耸了耸肩膀“我哪敢啊?”
“嘿!”裴夫人扬起手中的绢帕打了一下他“这哪场战事不得打个两三年的?若战事真的打到上京来了,恐怕要等结束后才能办这喜事!钰儿今年都已经三十二了!等战事结束,岂不是都三十五六了?”
“干娘就是会说笑......”云羿扒拉了一下碗底的几片羊肉,抬头道“这阿钰自然是有阿钰的想法,那汪敦哪里配得上阿钰?就这么下嫁,当真是亏了!”
裴夫人脸上的笑容褪去了些许,挥了挥手,示意下人退下,紧接着整张脸垮了下来“你以为干娘愿意?”
云羿放下汤碗认真地看着她。
裴夫人抹了下眼角“我家的钰儿,是玉石雕刻出来的人儿,自小就被我们捧在手心当中。我哪有不疼她不爱她的道理?刚开始,我也是像你这么想,想着我家钰儿这等姿容,配得上她的男子,定是上上之选!”说着她拿眼睛瞟了一眼云羿。
云羿及时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尴尬地低下了头,瞪着面前那个空碗。
“我倒是属意你的!想来你和钰儿也是郎才女貌,不过就是她年岁长了你两岁。你倒好,偏偏等着你那大小姐,看不上我家钰儿!”
云羿摆摆手“干娘......你说什么呢?我哪敢看不上阿钰,分明是她看不上我......”
裴夫人放下那用来抹眼泪的手,“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又在唬我?当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娶那个什么龙心,还不如娶了我家钰儿!你看你不听干娘的话,现在有多吃亏!昊明侯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看你遇人不淑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娘们倒是雀占鸠巢,霸占着你的地方不走了!倒要你有家不能回,只能呆在枫林苑那个小破地方!”
云羿乍听关于龙心的消息,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的不好看,他尴尬地转过头来想要摆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干娘......我的枫林苑不小......也不破......” 他拙劣地转移着话题。
“哼!”裴夫人一指头戳着他的脑袋“你就维护那个娘们吧!迟早有一天你得死在她手上!到时候可别怪干娘没有提醒过你!”
云羿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干娘,这阿钰也要出嫁了,我就想来看看她,成不成?”
裴夫人的手放了下来,取走了他面前的那个碗,又盛了满满的一碗汤“喝完了再去!”
...
云羿离开裴家大厅的时候,只觉得要挪动脚步都难的很,他摸了摸腹部,胃部所在之处鼓出了一块。撑得他难受的很。
他喘了口气,扶着柱子朝着裴钰的房间走去。到了那边也不敲门,“哐当”一下推开门,一口气便坐在了外屋中央的躺椅上。
“阿钰......给我拿些泻药来!你娘又把我当木桶一样塞!”
他嚷嚷完这些话,只听得内屋珠帘响动,裴钰娉婷袅袅地走了出来,取了一个瓷瓶丢到了他怀中。
“得了便宜还卖乖!吃完了快滚!别脏了我的屋子!”
云羿捏着那瓷瓶撇过头看着裴钰,只见她穿了一身家常的长袍,头发没有梳起,而是如同瀑布一般披在肩膀上,直到小腿那边。脸色惨白,眼圈浓重,虽不掩国色,但看起来却依旧憔悴。
云羿心头一跳,摆正了坐姿。他知道,裴钰一向爱惜容貌,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定然是心中太过难受。
“怎么了裴大美人?”云羿走到她身边。
裴钰却不怎么领情,回头拨开珠帘重新回到内屋之中。
女子的闺房一向是不允许男子进入的,但裴钰的闺房对于云羿来说,却是熟悉得很。他进出裴钰闺房的频率简直就和回娘家差不多,毫无顾忌可言。
裴钰静静地坐回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如花容颜,娇艳欲滴。只是颜色虽好,却无时不刻不透露着怒放之后将要凋零的模样。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阿羿......我老么?”
云羿认真地看了看镜子中的她,又看了看自己,点头道“老了......我们,都老了......”他顺着裴钰的房间坐下,与她平行坐正“阿钰......还记得你当年去校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