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了,我只得走。
当铺里也没什么事,几个托子虽说无精打采,但也还是有一个做古董生意的样子,屁股底下红木椅子坐着,旁边桌子上一杯茶放着,手上有烟,口中有词,眼光里充满神秘色彩。他们见我来了,例行公事,给我泡茶、让座,把一些日常事务说一遍。我一边与托子们聊着,一边手捧茶壶……热茶呵,从热茶中飘出一缕缕热气儿,热气儿像女人床上的丝绸那样绵软,烘得我脸部细胞活跃,气色很好,而且已经有几滴小水珠挂在脸上。我尽量把鼻子往流动的热气中靠,深吸气,滚滚热气冲入鼻孔,我的鼻孔里变得十分潮湿,每根鼻毛都像是长在鱼类身上的器官,所含水分充足。
“你们近几天都闲得发慌了,是不是?”几个托子眨着眼珠子,不知道我说这话是何意,所以并不作答。几个托子和我一样,都是手里捂着茶壶,嘴和两只眼睛在离茶壶不远的空中紧紧皱缩着。“没事不会去城外收点东西回来?”我看着他们的懒散样,心想这几个托子是不是已经想在当铺里享清福了?我说:“你们自己也得组织一下,每隔多少日,就派人去城外乡村、山区,收取一些旧东西,老不去外面收货,老在当铺里等着,是要坐吃山空的,李唐城里类似于我们这样的铺子还有许多家,人家铺子里的伙计可不能够像你们几人这样清闲,他们都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收货,等人家把东西都收走了,我看你们再到哪儿去弄老东西。”
托子们这下可能是知道了我今天不是在跟他们闲聊,是认真的一次谈话,你看他们现在脸上的神色和态度跟刚才那会儿就不一样了,茶壶也不捂在手里了,一个个都在把热烫的茶壶往桌子上送。
我心里想,这些托子的懒惰也是老过平日惯出来的,老过以前在这儿上班主事,会经常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哪里还能对几个托子严加管教?要么就是对他们随意辱骂,就差棍棒加身了,几个小厮就常被老过动手教训,有一次我听说,有个小厮竟然被老过连踢带掴耳光,一直折磨了近两个小时,最后硬要小厮将一瓶烈酒喝光,这倒很好,喝了烈性酒的小厮只顾在墙角地面上睡觉,身上被打的疼痛全都不知道了,所以老过成了汉奸以后,众人对他的愤怒就似井喷一样,不仅猛烈,而且没个完结的时候。
我对几个托子说:“你们合计合计,定个章程出来,看看在一月之中,需去城外收几趟货。”
托子们后来说,收可以去收,可城里城外都乱,没几个保镖做警卫,就算收到了东西,也没法运回来,但请人做保镖也没用,人家不肯,因为如今是日本人的天下,除了日本人,谁都压不住阵脚。托子们说,干脆,跟以前去谷里挖文物一样,请日本兵来押运,我们分一点东西给他们就行了。我说,你们现在还想着麦积谷的事儿呵?请日本人做保镖,要被人误认为吉府是汉奸府,府里人都是汉奸的,这实在不行,请城里的治安军做保镖吧,他们虽然是伪军,但毕竟是中国人,说中国话,到时叫他们出城押运,只要求他们脱了伪军制服。“大先生,”王托子说,“大先生,您这个办法和狗汉奸过下田的做法没什么两样呵!老过以前做的事,现在看来都是汉奸行为,大先生,您可不能学过下田,也做汉奸。”我有点尴尬,说:“老过请伪军做过押运吗?”“做过呵,请了几个伪军,其中还有一个是女伪军,会使飞刀,人称‘飞刀女’。”“那么你们刚才不是还想请日本人做保镖吗?”“这不同,城里百姓见是日本兵在押运东西,他们不敢打听,想想也是日本人的事,他们不可能知道日本兵是为吉府做事,我们不说,就没人知道,所以吉府人不会变成汉奸的。”我到这时才知道了以前老过做事的难处,我现在这么做法,不当心也会成为汉奸的。
“有没有东西?”我问几个托子。王托子在想事儿。季托子也在想事儿。只有冯托子回答了我:“有一件东西,最近收到一件东西,只是我们几个都看不懂。”我说:“东西呢?”“没了。”“花钱买来的东西,就被你们弄丢了?”“没丢,被老郭拿去了。”我又想发火,和在院子里闻到尿臊味一样,想举手打人,但觉得不对,“郭托子怎可拿当铺的东西,他人呢?叫他把东西送来。”一个小厮跑去郭托子家中,把他叫了来。我见到郭托子,劈头就说:“你是不是昏了头,居然把当铺里收来的东西拿回了家,你是不是想跟老过处一块儿,被关起来?”郭托子忙摇手,在摇手的同时,就把那件东西从衣兜里取了出来。我见到东西,眼前一亮,几乎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