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关心元存劭的气急败坏之举,而是关心他会不会拉他自己的弟弟下水,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本要去警察局探望元存勖,但被母亲和苏曼芝极为强烈的劝住了。她们不准我离开家半步――她们都知道,现在是何其危险的时刻。
直到次日清早,我才托了关系,和收押在狱中的元存勖偷偷见了一面,通了几分钟话。
“我大哥的这件事,我恐怕跑不了了――”他艰难的开口道。
“怎么会这样?不是都知道是你大哥下的手吗?是他和山本之间的私人恩怨?他诬陷给你了?”
“不是,大哥不一定诬陷给我,很可能是那些鬼子,看上了我们元家的药材店,连同你们王家的茶庄,想要一举吞并。所以借着这件事,好下手。”
“那……那怎么办?”
如果现在王氏茶庄还在我的掌管之下,恐怕我会像当年母亲那样,毫不犹豫的说,答应日本人,以钱换命。可是现在――
“这只是其一。日本鬼子不知派了什么耳目,知道了咱们此前在东北、华北地区暗中资助国民军和游击队的事,现在要拿我杀一儆百。”他恨恨的说。
那个“杀”字让我全身的神经顿时都紧张起来,心惊肉跳,血液上涌,几乎要破脑冲出。
我紧紧拉着元存勖的胳膊,“想办法,咱们一定有办法的。”是啊,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再来一波更猛烈的又能怎样?心态和办法,永远是不变的法宝。
元存勖答应我说,“你也不要怕,既然要夺元家的产业,一时半会儿他们还不会杀了我。还好我在沪上议政厅里还认识几个人,他们也会帮我说句话。”
“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你好好在家,不管发生什么事,记住一条,绝对不要和日本人接触,尤其那个加藤。”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话,而是急匆匆的说道,眼神里尽是恳切的祈求。
加藤一郎的震慑与威逼缭绕在全上海的每一寸土地,压制在我们的心头,他知道,我也明白。然而听他这样说,我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要消失了一般。
元存勖看着我,吻了吻我的额头,便松开了我的手。
他不愿在此与我缠绵的离别,因为那样,我可能会发疯,他也可能会控制不了自己,作出什么冲动的举措,然而恶劣的后果只能是一叠又一叠的传递给家人。所以,我只有听话的松开他的手。那一刻,我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咸咸的液体从瞳孔中冒出,然后干在脸上,如海水制盐,永无穷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