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踏云楼,一扫往昔的颓势。
凡是到河间跑官的,都会来这儿预定几桌上好的酒席,再花上五百两银子买个贵宾牌,不为别的,这里的东家是宰相的九姨娘!
新科进士参加朝考之后,依照名次由皇上钦点出几名最优者,任翰林庶吉士。其余则分发到各部,任主事、中书或知县等官职。具体到什么地方上任,由吏部说了算。
吏部尚书是宰相的门生,但京城水深,尚书和宰相的门槛不是轻易能进去的,所以一些没什么背景但荷包还算鼓的,便来到河间,希望能攀上各部大员的家眷,吹吹枕头风,捞个好地方的肥差。
九姨娘早就闻风而动,掏了一万两银子的私房钱讨好南宫玺和夫人。又让贴身丫鬟玉瑶,从皇甫商号的黄氏手里便宜买了不少泊来品,置办若干份丰厚的年礼,送给京城各位大员的夫人和姨娘。
一个年节下来,足花出去两万多两银钱。不过她相信,这些银子很快便会翻倍打滚重新回到她手里。
踏云楼的菜肴算不上贵,但是酒水就不同了。
上品五粮琼浆,五百两一坛。中品凤阳春,三百两一坛。就连最普通的梨花白,也要一百两银子!而且,酒坛子不过才半尺来高,最多倒上三壶便见了底儿。
有散客想尝尝这酒与别处有何不同,卖的如此金贵,对不起,只有持贵宾牌的客人才能买。
要想买贵宾牌,先得‘报上名来’。在纸条上写好人名和地名,交给临时的‘二掌柜’玉瑶姑娘,再由她转给九姨娘。
若是同一个地方有好几个人都想去,那就要看谁的‘酒量大’。
九姨娘得意地相信,自己这一手玩儿的极漂亮,就算是有些不长眼的刺史言官想要追查,也是查无实据。人家花钱买的是酒。酒楼又是用她的私房钱开的,与宰相无干。
仅是初六开张一天,踏云楼就接了‘贵宾’的十桌酒席,卖出去八十坛酒五粮琼浆。五十坛凤阳春,净落了五万多两白银!
开市大吉,酒楼掌柜的腰杆又硬了起来,怎容得几个穷酸的外省人打烂碗碟,招来晦气?
楼上雅间。瘦高个的公子依旧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背着身,右手举到肩头,手指头微微动了两下。
丫鬟取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十两就十两,懒得跟你们啰嗦!”
“慢着!”刚跑上来的活计伸开双臂拦在门口,“我们掌柜说了,一个碟子十两,你们自己数数。一共多少个?还有酒壶、茶杯、椅子,我也不讹你们,痛痛快快放下一百两银子走人!”
公子举起的手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家丁指着先前的伙计,怒道:“你看清楚,这些碟子可不是我们打碎的,是他刚才推搡我,才碰到地下,怎的要我们赔!”
那伙计袖手冷笑:“我不告你酒后闹事算便宜你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你们讲不讲道理?一百两银子。整个酒楼的碟子加起来值不了这么多钱,还说不讹人?”
“废话少说!放下钱乖乖走人,否则有你们的苦头吃!”
家丁一声冷哼,没人看见他怎么动的手。‘嗵!嗵!’两声闷响,两个伙计象沙袋一样被丢出门外。
还没等两人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家丁紧接着飞起脚,将俩人踹下楼梯,摔了个七荤八素。
“公子,咱们走!”
刚走到楼梯中间。只见十几个带着酒气的黑衣大汉撸着袖子守在楼梯口,掌柜阴沉着脸,“真是晦气!敢在踏云楼闹事,你们一个个的嫌命长是不是?”
“你是掌柜?”公子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错!”
“你这里,叫踏云楼?”
“敢情你也知道踏云楼的名号!看你样子还斯文,我也不难为你,连药钱带赔偿,二百两!不然的话...嘿嘿!”
掌柜左右看了看,黑衣大汉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盯着楼梯上的四个人。
饶是去年生意再不景气,也没人敢公然在踏云楼闹事。何况是现在,就连河间府的知县见了他,也不敢摆官架子。
这几个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出门在外,多了没有,身上怎么也得带几百两银子吧。他只要他们二百两,除了置些新碗碟,剩下的大头就落自己腰包。
掌柜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倨傲地抱起双臂。
公子的丫鬟忿然道:“这哪是酒楼,分明就是一家黑店!”
那公子嘴角一勾,眼神中透出几分冷厉,声音却仍然平静无波,“二百两,好,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让我的人回客栈取一趟。”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掌柜挥挥手,黑衣大汉让出一条路,只容她一人过去。
“掌柜,泡壶茶,等会儿一起算账!”公子说着,一步步走下楼梯,黑衣大汉只觉得一阵冷飕飕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公子带着三个家丁,挑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
半盏茶时分,丫鬟打门口进来,冲公子一点头,取出一沓银票,抽出一张对掌柜道:“看好了,二百两!”
“还有茶钱。”公子提醒。
丫鬟又掏出一小块儿碎银子,扔在柜上。
“可结清了?”公子问,掌柜眯眯眼,冷笑几声,“算你们识趣!”
公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开始吧。”
丫鬟闻言轻笑,啪,啪,清脆地拍了两下巴掌。
“杀!”一阵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