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聂强和守在病床前的聂强媳妇悲痛地制止:“大妹地下有知,会原谅我们的。”
可老人放佛没听见大儿子、大儿媳宽慰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贺擎东,半晌,下决定似地说:“我这辈子儿女四个,唯一亏欠的就是你妈妈……活着的时候没办法补偿,如今……祖屋传子不传女,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但那片山地没说传给谁,姥爷把它交给你了,你无论做什么用,只要别像……那样糟蹋,能不能光宗耀祖姥爷不在乎……”
“我不要聂家的东西。”贺擎东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准备来个遗产分配啊,神色一肃,直言驳道:“我要什么自己会去挣,您老不需要因为愧疚特地给我这些。”
“擎东。”聂强朝贺擎东摇摇头,示意他别在这时候违逆老爷子的意思,“既是爸给你的,你就收着。”
老人也一脸固执地瞪着贺擎东。
现场氛围有片刻僵硬。
聂美珠提着一份打包的青菜香菇粥心不在焉地回到医院,刚走出电梯,就听到她爹的病房里传来一声聂强悲怆的痛哭:“爸——”
聂美珠手一松,打包的粥打翻在地,半晌想起什么,冲上前敲门:“爸——大哥你开门!你们想瞒着我做什么!别告诉我爸走了我却没送到?”
这回没等她敲几下,门开了,形容憔悴的聂大嫂扶住跌跌撞撞的聂美珠,说:“小姑你慢点,爸已经走了……”
“不可能!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不可能!没这么快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们!”聂美珠双目赤红地瞪向贺擎东和禾薇。
“是不是你们逼死了我爸!肯定是你们!不然他不会这么快走的,不会没等到我送他就走的……爸——爸你醒醒啊爸!晗晗还在牢里等着去救,你就这么走了,大姐小哥又没了,让我怎么办啊,我还能找谁依靠啊爸。呜呜呜……”
聂美珠骂着骂着,伏在床脚嘤嘤地哭起来。
聂强起初有些不忍,想宽慰小妹几句,可听她哭到后面。心顿时凉了半截。
什么叫大姐小哥没了还能找谁依靠?自己这个大哥活生生站她跟前她难道没看见吗?还是说,在这个小妹心里,自己这个大哥一直都是不中用的存在?
聂大嫂红着眼眶捏了捏聂强的手臂,给他安慰。
聂强长出了一口气,拍拍媳妇的手。转而对贺擎东说:“阿擎啊,你姥爷刚说的你都记下了?那块地今后就交给你了,千万莫做让咱们聂家祖上蒙羞的事。”
贺擎东没吱声。
如果有的选择,他真不乐意接收那块地。
聂美云在那里栽种过大片的变异罂|粟,取证完虽然一把火都烧干净了,山头、山脚但凡能种植的泥土也被翻土机来来回回碾过无数遍、确保不会再有变异罂|粟的苗种遗留。
可即便如此又怎样?他贺擎东不缺钱,更不想做劳什子地主。北c他却不媳k爱谁拿去。可聂老头拿“死不瞑目”四个字逼他收下这块地,他不点头。老头就真的光吐气不进气地瞪着他?
那一刻,他心头泛酸,不得不接受。然而,刚等他点下头,老头就溘然长逝了。死亡来得如此迅速,让他猝不及防。
“什么!”聂美珠一听那块山头竟被贺擎东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大外孙截胡了,不管她爹刚闭眼,尖声叫道:“爸把整座山头都给他了?凭什么给他呀!那山头是爸的,爸走了不是应该分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吗?就算大姐和小哥没了,不还有我和大哥你吗?为什么就给他了?爸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啊!爸这人可真是……每次都这样!
之前是大姐。说她十六岁之前吃了许多苦,不由分说把医院传给了她,让我们谁也不许有意见。好吧,我们敬她是大姐。又念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所以听爸的:医院给她、家里大小事都听她的,从不违逆她的意见、更不会和她大小声,结果咧?搞半天是个假的!
害死小哥、气死了爸,医院也被她折腾没了!现在又说把仅剩的山头给外人……大哥!爸病了犯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怎么证明他一定是我们聂家的人?dna验过了吗?什么都没做。仅凭聂美云生前几句话就肯定他是爸的外孙?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总之我反对!”
聂美珠还有一句话没说:贺擎东害得她闺女受尽委屈、到现在还在牢里吃苦,决不能让欺负闺女的人占据她聂家的遗产!哪怕这个人身体里真的流着一半聂家人的血!
聂强让媳妇去走廊给弟媳打电话,商量老爹的身后事,自己给老爹盖上白布,站在病床前,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小妹,等她冷静一点了才说:“你也说了这块山地是爸的,他想给谁就给谁,我们做子女的没有置喙的余地。至于阿擎的身份,不用你说,我前几天就从贺老那里拿到阿擎的dna报告了。别说什么信不信的鬼话,贺家什么样的家世背景?要不是这桩陈年旧事,人家根本不稀得和我们纠缠不清!”
聂美珠噎了噎,还是很不甘心地咕哝:“爸就是偏心!偏得没边儿了都!”
聂强摇摇头,不再理她,转而对贺擎东说:“你俩要是有事,先回去吧。出殡没意外的话会在后天,你记得来。不管你心里有多怨我们家,好歹他是你姥爷,你不认我们几个舅舅、阿姨我们没话说,但你姥爷这后半辈子真的是一直活在愧疚里,早年的时候愧疚丢了你母亲,临死又愧疚认错了你母亲……”
贺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