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咸淳三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行在临安仿佛也迎来了最为繁盛热闹的时候儿。
虽然只离开了不到两个月,但是再到临安的屈华杰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没有入城,才到涌金门外,屈华杰的车马就遇上了交通堵塞。西湖边上的道路,被无数装饰华丽的车马拥得死死,简直寸步难行。
屈华杰撩起车帘,往外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有儒服纶巾的文士,有穿金戴银钱多的仿佛要掉下来的商人,甚至还有些穿着绿色袍服的芝麻官儿,或三五成群,或在美妾仆童的陪伴之下,脚步匆匆的往西湖边上的丰乐楼而去,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还有不少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或者由身边的仆役满头大汗的挑着担子,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好东西?
白展基忽然在车外低声道:“总管,前面的路堵死了,您不如下车步行吧。”
屈胖子一怔。这怎么就堵死了?这才到哪儿啊?涌金门都没有入,就堵成这样,要是到了御街岂不是寸步都难行了?
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清明节扫墓?好像还没到啊……
胖子无奈只好跳下车朝涌金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是车山轿海,死死堵着。车轿里面的乘客大多已经下来步行,在道路两旁形成两道人流,都在往涌金门而去。
“怎恁般多的车轿?”胖子疑惑的问。涌金门外向来热闹,他当年在临安磨水镜的时候也常忙里偷闲带着妻儿过来玩耍,看看西湖,在丰乐楼的大厅里点几个便宜些的小菜吃一顿好的。
可那时候涌金门外并不怎么堵车,更没有千万人齐步跋涉的场面涌金门外,西湖之畔。这是个游玩休闲的地方。就算堵车,车上的人也不会急急忙忙好像赶时间去上朝赶考一样的下车快走。
“这些车轿都是去丰乐楼的。”白展基苦笑着道。
“去……吃饭的?现在到饭点儿了?”
“不是去吃饭,是去做买卖的。”
“去丰乐楼做买卖?”胖子怔了一下。“什么买卖?”
“迟约!”
“迟约?这和丰乐楼有什么关系?丰乐楼不是饭馆吗?”
白展基摇摇头,“丰乐楼现在不是酒楼了……而是专做迟约买卖的会馆。”
“会馆?”屈胖子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位被后世称为史上第一条金融大鳄的屈大炒家。居然不知道炒作股票、期货是需要有个专门的交易场所的。
白展基解释道:“这一个多月来,临安城里不少酒楼茶馆都改行成了‘迟约会馆’,就是专门给人进行迟约买卖的地方。而丰了楼则是其中最大也是消息最多的一家‘迟约会馆’。里面不仅有最新的买卖报价公示,还有最及时的镇江、建康、平江、绍兴、明州和泉州的迟约价格、现米价格变动公示,还有上游、江北各方镇的最新消息,甚至还有北地三国最新发生的军政大事……可谓是丰乐楼中坐,天下事尽知。”
“丰乐楼中坐,天下事尽知?”屈华杰嗤的一笑。“枢密院也不敢这么说吧?”
“当然不敢了,枢密院每天都会派个副承旨到丰乐楼打听天下四方的消息。据说丰乐楼向天下四方都派出了眼线,每日都用快马向临安传递消息……”
“还有这种事情?这可得花费不少吧?”屈胖子摇摇头,顿了一下,又问,“那么这个丰乐楼是怎么赚钱的呢?”
白展基道:“一个是门票,要进丰乐楼起码就得花上八十个铜板买个站票,只能在大堂里面站着看行情看消息。如果要上二楼就得买坐票,得一百六十文。如果要进和消息,就需要一贯钱。如果要包一个雅座。一天就要十贯钱。
第二是抽头,丰乐楼里面有专门的迟约牙人,负责撮合上下家。丰乐楼里面有专门的报价排。上面有五个卖出价和五个买入价和每个卖出、买入价上的报盘量,还有及时的成交价。想要卖出或买入,可找牙人去下单挂牌,丰乐行抽取成交金额的千分之一当抽头。另外,要通过丰乐楼买入卖出,先要把迟约或现钱存入一个开设在丰乐楼的户口。
当然,自己在场内找买家卖家也是可以的,不过没有通过丰乐楼交易方便。总管,您手里的迟约要放出去。最好也通过这个丰乐楼。”
“好大的市面……这丰乐楼是官产的吧?现在放给谁在做?”
宋朝虽然号称快要资本主义萌芽,不过真要细究起来倒更像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因为宋朝的国营经济非常强大,几乎无处不在。临安最大的酒楼丰乐楼就是官产。是属于官营的丰乐酒库所有在南宋,酒是专卖的,私人如果要酿酒,必须去购买官营酒库的酒曲。不过官产也不一定是官员亲自经营,多半会放给私人承包。能够承包到丰乐楼的人,自然是很有背景的。
“丰乐楼的掌柜名叫孙美臣。”
“听名字不像是买卖人。”
“他是原来三衙禁军的武官,临漕镇的米商丰乐行就是他家的买卖,他能包下丰乐楼是托了荣王殿下的福。这丰乐楼和丰乐行,都是荣王殿下在照应。据说,这姓孙的有个姐姐是荣王的爱妾。”
“原来如此……”屈华杰沉吟着问,“那咱们就去丰乐楼看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个雅座?”
“雅座自然是有的,邓先生的金谷行就长包了个雅间。”
屈华杰抬头往了眼伫立在涌金门外的丰乐楼,点点头:“走吧,咱们也走着去丰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