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依旧是老样子,庆嫔并没有搬到主殿去,而是一直等着蕊乔回来,每日让人将她的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得知她回来了便第一时间去看她,望着她形容憔悴的模样,情不自禁落下泪来,哽咽道:“前几日瞧着明明还怪精神的,这才几日呀,就瘦的脱了形。”
蕊乔支起身子:“不过是生孩子伤了元气,将养些日子便好了,妹妹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庆嫔拿帕子掖了掖眼角,“我早就提醒过你,长春宫里那位最是歹毒,昔年我在她身上吃了那么大的亏,若不是装疯卖傻,早就死在了长春宫,前车之鉴就在你眼前,你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地提防着。又是火又是雨,还被人下毒,一般人哪里受的住,也亏得你命大。”
蕊乔轻轻一叹道:“我防得了她,又岂能防得了皇后和太后?须知此番她们三人联手,我还能活着,当真是佛祖庇佑。”
庆嫔双手合十道:“说的也是,这么着,明日里我先替你去还神,等你身子骨好了,自行再去一次。”
蕊乔颔首,继而又和庆嫔闲叙了一番,庆嫔见她神色疲惫便先行告辞回了偏殿,待翌日再来看她,横竖她们住在一起,不急于一时。
之后宁妃也来过,见蕊乔已睡去,便放下补品先回去了,等改日再来看她。
此时此刻,唯有永寿宫里是如临大敌一般的气氛,贤妃和皇后各自为政,贤妃显然已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架势,送进去的吃食常常是原封不动的送回来,皇后却是忐忑万分,每日里思量着在皇帝面前的说辞,尤其是事后想想,她觉得自己在整件事上处理的确实欠妥,因为贤妃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她可以破罐子破摔。但自己呢?她有爹有娘有弟弟,还有一个皇帝许诺的后位,她好端端的去淌这趟浑水做什么?就因为沉不住气!结果这些东西只怕通通都要被夺走,相比之下,她输的其实比贤妃惨的多。
然而有趣的是,皇帝似乎并不急于清算,而是自顾自的处理朝政,直到数日之后,才晃晃悠悠的进了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到底是太后,就算当天被皇帝押回了永寿宫,乃至如今永寿宫外都是重兵把守,太后依旧没有半丝慌张,仍是气定神闲过着她的日子,她知道,只要她一天是太后,皇帝就不能耐她何。
两盏茶的时间,皇帝和太后都不切入正题,彼此还是母慈子孝的样子,谈笑风生,皇帝说着此次路上的见闻,太后便安静的听着,没有人主动提敦肃皇后的事,太后很了解这个儿子,知道要和他谈事情,就必须拿出诚意来,故此便让皇后和贤妃都出来,算是把罪魁祸首都移交给他,皇帝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拈着杯盖,眼皮子耷拉着,不咸不淡道:“给皇后赐座,皇后身子骨不太好,站久了只怕是累的慌。”
皇后心中一凛,不待皇帝开口,便自行跪了下来,泣泪道:“臣妾办事不力,陛下还如此体恤,臣妾愧疚难当,还望陛下责罚。否则臣妾心中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皇帝揶揄道,“你会吗?珍贵人自尽的时候你可有过意不去?”
皇后咬唇道:“臣妾也知道自己无能。”
“你何止无能。”皇帝道,“一个皇后如果只是无能,并不构成太大的过错,起码在朕的眼里是如此,朕会替你遮风挡雨,这是一个男人该做的,更何况朕是一个帝王。而且朕早就同你说过,绝对不会亏待与你,你是朕的皇后,永远都是!怎么你就是非要做一些令朕难耐的事?要知道朕当年看中你——就是为着你的品性,可如今你来告诉朕,当年那个温柔贤淑的陆琳去了哪儿?”
皇后的泪顺着脸颊汩汩流淌:“陛下这样说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无论陛下如何开发,臣妾都无话可说。”
皇帝摇头道:“不敢,朕哪敢责罚你啊!”
“开罪你的人有几个是有好下场得?先不说珍贵人她们几个吧,就说愉嫔吧,朕不过是让她在勤政殿里陪伴一阵子,你就派人将钢钉刺入她的腿里,眼下愉嫔成了一个瘸子,要回宫侍驾已是不能了,朕只能让她在行宫里养着,你就是这么替朕管理后宫的?”
顿了一顿,又道:“别问朕是怎么知道的,说出来朕也替你没脸,都不须怎么拷问就全都招了,皇后啊——你让朕……”皇帝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心中对她怜悯至极,又恨她做事不留余地,常言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此话当真不假。陆琳再可怜,终究不能走到害人这一步,更兼眼下害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至于如妃,你们不是要对她‘三堂会审’吗?如今朕就在这里,还不把证据拿出来?”皇帝向贤妃伸出手,“你如果要说怕朕偏爱如妃,所以才一直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示人,那大可不必了,谎话和真话朕还分得清楚,三嫂不如就痛痛快快的把东西交出来,趁着大家都在,把话都说开了,也好。”
贤妃苦笑道:“陛下心中分明澄澈,又何故来戏耍臣妾,而今成王败寇,臣妾听凭陛下发落就是。”
皇帝拨弄着手上的迦南珠串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朕来说吧,朕也想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了,于是回京的路上便一并把师太也带了回来。”说着,嘴角漾起一抹讥诮,“若不是朕一早就派兵把水月庵围了起来,只怕师太如今已成了一堆白骨,你说是吗,母亲?”皇帝转头看向太后,太后的脸上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