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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来日,再次踏足府城,汪孚林没有了上次来时的局促。因为长姐汪元莞之前嘱咐过,他一进城,就先让金宝带着秋枫先去县城里的马家客栈安置,自己则和两个轿夫去了斗山街中附属于许家大院的一座小宅前投帖。
因为他这一趟实在来得突然,汪元莞唬了一跳,慌忙请示了婆婆就让人将其请了进来。姐弟俩一照面,她便急急忙忙问道:“怎么突然又进城了?是爹娘捎了信回来说什么要紧事,还是二娘小妹出了什么状况?”
“大姐,爹娘虽没捎信回来,但肯定好好的,二娘和小妹也都好得很。”汪孚林看着汪元莞那心急火燎的样子,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来和长姐打这个招呼,但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这次我进城,是因为千秋里的吴里长跑来知会我,说是县衙佥派了爹当粮长。”
“什么?”汪元莞登时柳眉倒竖,脸都气白了。可她终究是嫁了人的,不像汪二娘一般爆炭似的直接发作,忍了又忍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欺人太甚!”
“爹既然不在,我当然就不得不进城来,和户房那位新任赵司吏打个交道了。”汪孚林说到这里,反而安慰汪元莞道,“大姐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就不用管了。”
“小弟!”汪元莞登时急了,“我虽嫁了人,可爹的事情总不能不管。你姐夫哪怕还没进学,可我常常跟着婆婆去求见本家老太太……”
“大姐,我来的时候去过南明先生家,虽没见到南明先生,但二老爷已经答应过不会袖手旁观。总而言之,这件事你先听我的,不要劳烦姐夫和其他人。”汪孚林不得不又拿出了和对付汪二娘相同的一招,见汪元莞果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他少不得又添油加醋,终于让长姐放心下来、
“怪不得上次二老爷进城之后特意来看我,还带了礼物。论理他是长辈,原本我去拜见他。”汪元莞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对汪孚林说道,“小弟,爹这些年一直在外,你从前又一味只顾着读书,家里都是娘和两个妹妹操持。你如今既然有了主见,我终于可以安心了!有什么事千万捎个信,别逞能。”
“知道知道。”
连声应承了长姐,汪孚林盘桓了片刻,得知姐夫许臻出门会友,他又去拜见了汪元莞的婆婆柯氏,这才告辞离开。这次他来访客,两个轿夫就等在门口,此刻他出来上了滑竿,预备离开斗山街时,正好有一行人簇拥着两乘轿子迎面而来。
虽说街道宽敞,但那一行人之中两乘四人抬大轿,跟的人又是前呼后拥,他便下来吩咐两个轿夫让了让。谁知即将错身而过时,头前那乘轿子却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且停一停。”
只是一个并不大的声音,正在行进的一行人立刻停了下来。汪孚林就只见前头那四人大轿的窗帘被人打起,隐约可见里头坐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出门在外礼多人不怪,便拱手行礼称呼了一声老夫人。
横竖这年头不像大明建国之初,服饰称呼无不森严,现如今是只要有钱,老爷夫人随便叫,遍地金的衣裳连奴仆都随便穿,早已混淆了品级贵贱。
而听了他这一声称呼,大轿里的老妇便笑着问道:“敢问可是汪小相公?”
汪孚林没进过几次府城,走在这斗山街上竟然被陌生人认出自己,他登时心里犯起了嘀咕,嘴上却客客气气地问道:“正是学生,未知老夫人是……”
“老身是这斗山街许家的,平日也常见你长姐,此前听说你的事情后,一直颇有些好奇,谁知却缘悭一面,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偶遇。”
轿子中的老妇正是许家老太太方氏,她说到这里稍稍停顿,继而笑道:“今日本想请你家中小坐,可看你一身风尘仆仆,想是进城未久。不知是否已经定下了寓所?来日老身好让人投帖。”
“原来是许家老夫人。”知道这就是姐姐所说的许家本家老太太,汪孚林当下又行了个礼,这才笑道,“多谢老夫人关切,我此次还是住在县后横街的马家客栈,老夫人若有召唤,来日只管让人捎口信就行了,至于投帖两个字,岂不是折煞了晚辈?”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妇颔首之后,放下了窗帘,一行人复又起行。
而后面那乘四人小轿经过汪孚林身前的时候,他只看到窗帘亦是微微一动,仿佛有人透过缝隙悄悄打量自己,他突然有意捉弄,回了个大大的笑容。见那窗帘立刻闭合得严丝合缝,也不知道里头人是否看见了,但里头隐约传来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显然不是一人在内。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等人过去便对轿夫打了个招呼,坐上滑竿和那一行人相反的方向离开,心里却寻思了起来。
他却不是琢磨许家的态度。许家如今对他这般客气,兴许有长姐会做人的缘故,可归根结底还是他洗清了名声,又在歙县士林中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问题在于,歙县衙门户房那新任赵司吏,凭什么就敢佥派他那不在家里的父亲为粮长?
在府城一家糕饼铺子盘桓了一会儿,又从东边的德胜门和外门进了歙县县城,汪孚林却没有先去马家客栈和金宝秋枫会合,而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