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饿。”
看着怀里蔫耷耷的云朵,我竟再没了法子。
日头已经有些偏西,四周除了无声翻涌的浊浪,一片死寂。若是我一个人困在此地,或许我还会尝试从这混浊如浆的黄汤中泅渡到对岸去,可如今带着一个孩子,我便没有了冒险的勇气。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道:“云朵乖,我们再等等,或许你阿爹和哥哥就会来找我们了……”
“嗯。”云朵抿着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被日光蒸腾起的水汽,如同刚掀开的蒸笼,将我和云朵包裹在一股闷窒的热浪之中。和蒸笼里馒头糕点的甜香不同,这热气之中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
有这么烈的日头,我以为洪水就算不能马上消退,也会被蒸发掉许多。可看一眼脚下的土坡,竟没看到水位消减的丝毫痕迹。
我有些纳闷,这雨昨儿夜里就停了,水位却为何一直不退?难道老天要看着我和云朵饿死在这形如孤岛的土坡上?
又熬了好一阵,神情恹恹的云朵终于歪头睡着了。我将她放在树下的茅草丛里,起身围着小土坡走了一圈。光秃秃的土坡上,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就连那几蓬可怜的茅草,也已早被我们挖得根须尽无频临绝种了。
抬头望了眼对面那馒头一般的包头山,我突然便感觉头晕目眩、冷汗淋漓。昨夜在雨水里泡得太久,今日又在烈日下晒得太长,我已是身心疲惫、饥肠辘辘。
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我扶着乌桕树靠着云朵躺了下来。灼热的日光穿过稀疏的树枝,直射在我闭合的眼帘上,一片昏红,让我错觉自己躺在一片火焰之上……
“悦儿!”
依稀听到有人在呼喊。可我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啊!”肩头突然掠过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禁不住叫出声来。
我猛然一下睁开眼睛,却是有人伏在我的肩头,狠狠的咬了我一口。听见我的惊叫,那人便抬起头来。
是邓训?!
四目相对,我震惊不已,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他:一身白衣早已被泥水污渍浸染得脏污不堪,几缕散乱的长发粘在满是泥污的脸上,皱结扭曲的剑眉下,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如此邋遢。如此潦倒!这幅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纨绔公子兼私塾先生的气质?唔,比城里挑着竹箩卖菜的菜农都不如。
我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样子,好丑!”
“很丑?”邓训皱起眉来。
我点点头:“很丑。”
邓训抿紧了嘴唇,眸光瞬时变得深暗。
这就生气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啊。
“其实,也不算太……”身体一轻,我突然被他猛一下拽进怀中。错愕之间,他的双唇便堵住了我尚未说完的安慰之词。
肌肤之亲!
脑子里突然闪现那日屋檐下的一幕,我顿时心慌不已。我抬手想推开他,他却是一只手紧紧搂着我的肩背,另一只手牢牢扣在我的后脑上,在这毫无距离的搂抱之下。我竟丝毫动弹不得。
不同于那日轻柔如羽的轻触扫拂,此刻的他仿佛带着怒意,唇瓣携裹着火焰。肆掠而霸道的侵入,搜寻,追逐,占有,纠缠。火辣而焦灼。我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终究不得不与他卷裹在一处,燃烧在一起……
天老地荒,石烂海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如同一枚燃烧着的翎羽,与他在天地间悠游沉浮,不知所终。
“悦儿,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不能失去你。”
在我情不自禁紧紧回抱住他时,那道肆掠的火焰却停息下来,在我耳畔化作这样一句炙热的话语。仿佛那道火焰流进了我的脉管,滚烫的感觉直抵心房。
“当我昨夜找遍包头山见不到你时,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变得面目可憎,我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变得毫无意义。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我仰头愣愣的望着他。咫尺之间,那深黑的瞳眸中,似乎压抑着一股狂乱的风暴,看得人心惊。
“悦儿,嫁给我!”
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这是一个命令的句式。这样的话,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霸道专横?!
邓训深深的看着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一字字沉声说道:“悦儿,从六岁到现在,我已经等得太久。人生短暂,世事无常,我第一次如此害怕,害怕自己还来不及得到,便从此失去。”
回想昨夜的一幕幕,我却也是一阵后怕。从未想过,那一别,很可能就是阴阳两世。活着,有时候真的是一种侥幸。
“我原来骄傲的以为,自己还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重新打动你。可经过昨夜之事,我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不能左右的变数……悦儿,过去的我,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我都不在乎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是那一段记忆,只是你。”
我有些诧异,那深黑目光中的脆弱、无奈、忧虑、恐惧,竟是那样的分明。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清俊卓然无所不知的私塾先生邓训,也不是那个笃定沉稳一切在握的纨绔公子邓训。
“嫁给我,悦儿。”
这是一个带着一丝恳求的陈述句。缺乏力度,带着不确定的犹豫,但却如同一滴清露,坠入了我的心湖,激起了圈圈涟漪。
“好。”
这一个字,干涩生疏得好似不是自己说出来的一般。我甚至突然感觉疑惑和迷茫,为何我就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