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安宫,太后已用过晚膳,见我匆忙回来,马上又吩咐人重置了一桌饭菜,并端坐于一旁默默等我吃完,始终没有追问一句。我不由暗自佩服她的定力,明明心急如焚,却仍能镇定自若,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一国之母。
待我吃完,侍女们收拾好退下后,太后才用询问的眼神望向我。
我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姆指长短的铜管递了给她。太后接过,将铜管一端置于烛台上稍微烤了一下,将封口的蜡融掉,从里面抽出一张极薄的羊皮纸展开,看完后又将那纸放到烛台上,烛火迅速将纸点燃。
太后望着那纸已燃尽,才悠悠道:“四天前已出发,昼夜兼程,明后两天内也该到了。”
我点了点头,“马不停蹄地赶路,辛苦义兄了。”
“你们那边,准备得如何?”
我得意地笑了笑,“太后放心,一切顺利。”
太后终于展颜一笑,“就你这丫头鬼点子多,唉,如今看来,你和飞儿倒是天生一对,都是脑瓜子里歪道道多,没个正经样儿。”
我笑着回道:“太后冤枉四殿下了,那些正经主意都是他想出来的,歪点子才我想出来的。”
第二日,当雄鸡报晓旭日东升之际,赶早到晋阳郊外耕作的农户们,惊讶地发现漓水江竟然一夜之间枯竭,水位不到平日的一半。不但如此,江水还浑浊不堪,江面不时漂浮着死鱼,发出阵阵恶臭。
晋阳人慌了,这可是数十年来都没出现过的情景。多少年来,只要春分一过,晋阳总会迎来一场大雨,晋阳人将这春分后的第一场雨称为迎耕雨。迎耕雨一至,将万亩农田浇灌,这一年必定又是一个丰收年,所以墨渊祖上将春耕大典定在春分后的第一个吉日举行,为的就是求个风调雨顺。
可是今年似乎不寻常了,别说春分,自去年底以来就没下过一滴雨,田里的种子刚刚撒下,正是最需要雨水的时候。本指望着迎耕雨能带来丰沛的雨水,滋润那早已干裂的土地,可是春耕大典已过去半个月了,不但雨水没半滴,如今连农人们赖以生存的漓水江也枯竭了,这如何得了?难道今年墨渊会遭遇大旱?
一时间,晋阳百姓都惊恐了,纷纷到漓水江边拜祭,祈求上天早日降雨。就在人心惶惶之际,另一个版本的歌谣开始在晋阳流传:
漓水竭,雁高飞,飞来飞去入南斗,天子蒙尘下殿走。
大街小巷里,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原来之前那所谓的灵雁,根本就是妖邪,晋阳之所以这么久没下雨,原来就是这妖邪作恶,如今激怒上苍,连带漓水江也水枯了。更有甚者,因了那句“天子蒙尘下殿走”,连皓帝一病不起,也归咎到这妖邪之上了。有信奉阴阳五行之说的,说墨渊国命本是火德,可这大雁是属水的,与我朝国命相克,若是三殿下北凌雁当了太子,水火相克,墨渊的国运将从此衰败,不是连年大旱便是连年水患,如今漓水江枯竭正是上苍给墨渊国人的一个警示。
那些原来在田里捡到玉雁而沾沾自喜的农人听了,都慌忙跑回家中,把供奉着的玉雁用黑狗血淋过后,悄悄扔到荒野之外。
我与狄靖,宋莘莘,夏老爹坐在茶馆里,静静听着百姓们的种种议论。陆悯那小鬼不停在各桌穿梭,每当听到人们讲到一些敏感词而停下时,他总是及时地补上一句,好让大伙能继续那话题,唯恐天下不乱。
“听说是因为那位……属水……”
陆悯:“名字里带个雁字的殿下吗?”
“对对对,就因为他属水,和墨渊的火德相克……”
陆悯:“难怪,听说城南七仙观附近有个占星象的异士,就在春耕大典那晚,他夜观星相,发现五星错行,荧惑守心,入了墨渊天界,乃大凶之兆,所以天降邪雁、漓水枯竭,若那位带个雁字的殿下一旦登基,墨渊危矣……”众人听了脸上都现出恍然之色,陆悯又拢起手,神秘兮兮地道:“听说宫中那位久病不起……也是因为和他五行相克……”
原来围拢着的人,一听这话都吓得惶恐不安,再也不敢接下话茬,轰地一下作鸟兽散了。
宋莘莘扑哧一笑,低声道:“这鬼精灵,说得还似模似样的,叫人不信也难。”
狄靖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身穿便服的吉祥匆匆从门外进来,脸色凝重,和众人打了招呼后低声在我耳边道:“如主子所料,已被盗走了。”
我微微颔首,问道:“看到是何人吗?”
吉祥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才道:“小德子。”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顿时一沉,良久不能言语。
之前我偷偷让吉祥带夏老爹入宫,为我偷来皓帝的玉玺,为以防万一事情暴露后会陷北凌飞于不义,我事前并没有告诉他。直到陆悯替我造出一个假玉玺之时,我才拿着那个假玉玺找北凌飞。北凌飞望着那块玉玺,先是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然后痛心疾首狠狠痛斥了我一翻。
我也自知这样的行为在他眼中是如何的大逆不道,一声不吭等他骂完了,好言相劝软磨硬泡一番后,才把我的计划告诉他。北凌飞听完,定定地睨着我看了半晌,看得我心里直发毛,生怕他又骂我出个离经叛道的坏主意,不料片刻之后他突然邪气地一笑,说了句“甚合我意”。两人又计议了些细节,决定利用千汐做切入口,诱惑她背后的人主动出击。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小德子竟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