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松江府的乡绅确实与内地的乡绅颇有不同之处,虽一向蛰居深宅大院,对外面的世风动向十分通晓,消息也很敏锐,即便是京里的消息,得知速度也不输于四阿哥这边。
“微臣听闻最近京城里出了一件新鲜事儿,”一位族中大佬,名字叫做徐瀚锦,辈分高,与家主徐瀚达同辈儿,年纪却不过三十出头,因身上有恩荫的子爵爵位,是以口称微臣。阖家族出了家主徐瀚达身上亦有恩荫的伯爵爵位,便只有他还承袭爵位。
他见四阿哥十分随和,是以大着胆子凑趣儿说点儿闲话。
“听说最经京城里新出了一份叫做报纸的新鲜事物,名字更加耸人听闻,叫做《洋务周报》,专门介绍西洋景儿,里面竟是些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之事,主编居然是作《海国图志》的魏源。”
徐瀚锦话一出口,四阿哥不禁眉毛一挑,十分惊讶他们的消息也太过灵通,才出京时,第一份《洋务周报》才出刊,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有叫好的,有骂人的,连带着京城的茶馆酒肆都空前热闹了起来。
不过,徐瀚锦并不知晓的事情,四阿哥自然清楚,这《洋务周报》后面的支持者却是六阿哥奕宁,四阿哥甚至十分怀疑,这主事者里面,有九儿参与。不过这倒委屈了九儿,九儿最多是早前提议了一下而已,后来六阿哥音讯全无,九儿倒并不知晓报纸筹办之事。
九儿一听这消息,不禁微微一笑,看来六阿哥只是迫于四阿哥压力,中断与自己的联系而已,该做想做之事却是不曾放松,心下倒也觉得宽慰,毕竟是自己出的点子。只可惜,自己这个出点子的人,却连第一份报纸的影儿都还不曾见过。
“哦?徐公子对这《洋务周报》如何看待?”四阿哥不动声色地问过去。
徐瀚锦见四阿哥动容,心里得意,做天平乡绅日久,年纪又这么轻,最喜欢的便是谈论时尚话题,既引人注目又可搏些清雅名声。
“回四阿哥话,微臣久居松江府,常去上海周边办事,如今洋人之势,请恕在下直言犯谏,来势汹汹啊,其所挟之武力基于其国内的工业崛起,不可小觑!微臣对于魏源师夷长技以制夷之主张十分赞同!”正要得意,一声呵斥劈头而来。
却是徐府家主徐瀚达,“瀚锦,四阿哥跟前岂可胡言乱语!”徐瀚达正自思量融资入股之事,不曾想一个不注意,徐瀚锦已经说出这许多犯忌的话,谁不知道京城六阿哥是最喜欢说这句话的呢!竟然敢在四阿哥跟前提起,徐瀚达的后背心儿倏地冒起一阵冷汗。
“无妨!无妨!”四阿哥并没有哂笑,眼光极诚恳地看着徐瀚达,好让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主看清楚自己并非在假意掩饰。
转头看向徐瀚锦,四阿哥语重心长地说道,“洋人船坚炮利是不争的事实,再去蓄意遮掩亦无济于事,如若要与洋人一争高下,不再受之挟制,师夷长技以制夷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途径!”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这几乎是四阿哥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表明此等观点,而且与六阿哥所持之观点同出一辙。不仅徐瀚达呆住了,连深谙京城情势的户部两位官员也呆掉了。
只有九儿不动声色地点头赞许,这些时日的潜移默化看来正在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