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神色还是那样的惊怒,连语气也带着激愤,他松开她,同时狠狠撤出被她捏着的手掌,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好像就快失去重心,看地她心惊胆战,却不敢再靠近。他的嘴角擒着悲伤,从胸口发出闷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真的假的,忽近忽远,欲擒故纵,这……这就是你耍男人的手段!你要他的人,又要我的权,你好大的心!”
“叮――”剑稍滑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他低头看着这把剑,曾经对它喜极过望的时候伤过自己,他也想起那时说的话。呵,什么流血,什么值得,恐怕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念及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长剑一阵阵颤抖,绷紧的指关节微微惭白,双目满是燃烧的愤怒。似乎积蓄了片刻,紊乱的呼吸骤然暴乱,长臂重重一甩,“嗡”一声剑鸣,千寒剑飞向大柱,擦下一片红漆,滑落在地上在烛光下成一条无力的光片。
这把剑好像同时也割断了卫子夫全身的经脉,她颓然跌在地上,一双眼带满晶莹的泪花,扬着脸愣愣看着他。“对不起。”她喃喃,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可他的双眸里都是愤怒,如火一般凶猛残忍。
她每一次的伤心,多是因为那个人。她对他呢?有没有也曾这样?他冷冷笑,剑鞘从掌中滑落:“这是警告。我……最后一次纠缠你们之间的事。你最好马上断了念想,再有下次,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一整个卫家端走!”抬眼看她苍白憔悴的脸孔,想伸手去捏,终是没舍得下手,隐在袖子紧握成拳。“你虽只是卫家女的假身份,但也是不想看到和你无关系的人为你枉死吧!不仅仅是他们,你,我也没耐心再留了。”
尽管事情并不全如他所想,她却无从以辩。
尽一个月,刘彻对披香殿不闻不问,卫子夫心情低闷,称病在床。
一日,卫青上朝回来,回想刘彻在朝上有意针对。隐觉不对劲。刚到宫门,看见王初颜向这边走来。王初颜也看到宫门前的他,便上前问安。看她一身宫外打扮。卫青问:“要出宫?”
王初颜点点头回答说:“奴婢要出宫带些亦芳斋的糕点。”
卫青说:“上来吧,我带你一程。”
王初颜原觉得不便,又见卫青向他伸手示意,总不能在奴才车夫面前失了他的面子,于是低一低身:“谢卫大人。”
两人一个一边坐在马车上。空间并不大,所以王初颜一顾自己看着窗外。
“她还好吧?”卫青还是忍不住问。听说这一个月,刘彻连披香殿半个字都没有提起,卫子夫对外称病,一个月未在宫中露面,现在又碰到王初颜出宫买糕点。看来卫子夫这几日胃口很不好。
“卫夫人染了点伤寒,这几天已经好很多了。”似乎是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王初颜回答着。脸上掺着一丝苦涩,转而反是问,“卫大人……和卫夫人都把事情了结了吧?”
其实卫子夫并不好,虽确实染了风寒,可她知心病比风寒更为严重。而且一点都没有转好。然而卫青问起,证明他还时时关注着披香殿。这样对他们任何人都由实危险。刘彻已然不能再接受卫青和卫子夫之间的断断续续,不论是真事还是误会。
卫青闻她的话不由惊讶,而王初颜则眉目清待而笑,似乎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趣事:“奴婢希望,卫夫人和卫大人都能幸福快乐。”
不可置信看着她,渐渐地他也了然过来。王初颜贴身伺候卫子夫,又是比卫子夫先知道他身份的人,再回想当日为救卫子夫消失后,不知情的刘彻都没有因此追问怪罪,其中也定是因为有王初颜助的帮手。他的眉头微蹙着,定定的,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人:“好初颜,你是一个好女孩,你最贴她的心,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她的眼神幽深起来,带着不可言明感情:“卫子夫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当然会好好照顾。卫大人,太中府里还有两个人在等你。”
等他……他的妻子和幼子,一个完整的家。有此,此生可算是完整,可他却总高兴不起来。面对凭儿,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是宠爱是怜惜?是真情是假意?他欠凭儿,在嫁给他之后,欠她一份真挚。
看窗外,离太中府已经不远,他伸手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来:“我今天……还不想回府。”
王初颜咧嘴笑了笑,很是镇静:“哦?卫大人想去哪里呢?”见卫青捂着头不说话,王初颜又问,“奴婢倒有一个好去处,不知卫大人愿不愿意让奴婢带你去看看?”
车厢内安静,片刻后卫青抬起脸:“带路吧。”
王初颜点头,撩起车帘跳下,回头看卫青。卫青也从车上下来,跟着她走。走着走着,卫青觉得这地方着实有些熟悉,直到了一片桃花林,他停住脚步,脸色微微煞白。不见他跟上,前方的身影也停下来,转身看着他。那双眼凄凄淡淡,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不自觉退却半步,却没有打算离开这里的想法。
王初颜说:“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这不好吗?”
那年,他就是带着她投入这片花海,跳入那条大河。站在这里,仿佛还能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眼睛,她看着手持弓箭的刘彻,一颗心一点点随箭碎在花雨中。就是因为这场心碎,她看到了他,可就在接受他的那刻,那个男人又狠狠打碎刚编织好的美梦!美梦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