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京口县差役班头萧天,见过县尉大人。”
大帐内,粗大的烛火跳动中,萧天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韩副将,这才上前一步,躬身对着桌案后的马振抱拳参见。
马振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是不由的划过一道惊诧。目光在他面颊的伤口上扫了一眼,哼道:“你便是那欺我手下的萧都头了?嘿,果然够胆,见了某家竟敢如此拿大。哼,为何不大礼参见,莫不是小觑马某吗?”
这话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两眼中精芒闪闪,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天。
萧天心中一跳,忽的却猛然捕捉到,这黑厮斜向一旁低眉垂首的韩副将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心中一动,不由的暗骂不已。
这家伙看上去似是个粗鲁的,实则却是精明至极。他这冷不丁的喝斥自己无礼,固然是一种下马威,但何尝不是怀疑韩副将跟自己说了什么,这才故意试探的?
奶奶的,都说人不可貌相,这话果然不假。谁要是以这位的相貌去揣摩他的性子,怕是到死连条裤子都穿不上。
“大人这可不是冤枉死属下了?”
演戏嘛,谁不会啊?既然识破了对方的把戏,萧天心中不由撇撇嘴,脸上顿时全是一副憋屈的神色,涨红着脸孔不忿的道。
“小人乃大人直属麾下,一身前途俱在大人手中,除非是小人失心疯了,不然有何理由对大人不敬?之所以不具大礼而拜,这一来是因地方不对;这二来,也是小人来之前,特意向人请教过大人的为人性情所致。而今大人张口便扣下如此大的罪过,小人实在不服。至于说欺负大人手下云云,更是无从说起。小人一个无依无靠的新人,初到京口,谨小慎微尚且不够,若不是仗着是从属于大人的虎威,只怕早被别人欺负死了,又焉敢去主动招惹旁人?还请大人明察。”
他站在当地,侃侃而言,配合着那微微涨红的面孔,便任何人进来一看,也能感受到那份委屈和不忿,只把个马振看的两眼发直,心下倒真有些惭惭起来。
“咳咳,你…嘿,好小子,如此说来,倒是我怪错你了?好,且不说谁欺负谁的事儿,就说说你方才所言,什么叫地方不对?你又打听到马某什么脾气了?”
轻轻咳嗽两声,将那丝尴尬掩去,话锋一转,马振倒是被他的说法勾起了好奇心,不由问了起来。
萧天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副铮然之色,昂头道:“回大人话,所谓地方不对,乃是说此地非是县衙,而是军营。军营之中,便当以军法军律为先,自当也以军礼参见。否则,倘若在军营中,人人皆以官场的繁文缛节见礼,一旦事急,岂不要贻误军机?小人认为,大人但若身在此处,便只是三军之首、一方之将,而不是什么京口县尉!既如此,小人有何失礼之处?”
这番话一出,桌案后的马振不由的双眉耸动,满面都是忍不住的眉飞色舞之意。
要知道他原就是军伍出身,来这京口做了县尉,对他而言,更加不是升官而是贬谪。
在他心底里,实在是压根便看不起这个什么狗屁的县尉职衔,要不然,也不会一来便撒泼耍赖的组建起这支团练,又巴巴的跑到城东这边单独立营了。
而萧天这番话,正是妥妥的骚到了他的痒处,心下顿时大起知己之感,只觉眼前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可爱。激动之下,这会儿哪还记得早先那点龌龊了。
“好!好一个身在此处,便只为三军之首一方之将!坐,且坐下说话。韩驹,去,让人看茶。”
县尉大人这一兴奋之下,不由的拍案而起,不但赐了座,竟然还要看茶,把个一旁的韩副将看的目瞪口呆。转身下去吩咐之时,再看向萧天的眼神里,便不由的满是古怪之色。
萧天哪里肯坐,连连推辞不受,马振却是恼了,怒道:“让你坐便坐,哪来这些废话?”
萧天暗乐,这才又施了一礼,便即端端正正的坐了个实落。如此做派,落入马振眼中,自然又是一番欢喜,暗道此子果然是个实诚人,却比那些个虚头八脑的假斯文要顺眼多了。
“萧…那个,嗯,你叫啥名来着?哦,对对,萧天是吧。”兴奋之余,那崩了半天的气势也松了,马大县尉大咧咧的一挥手,示意他用些茶水,一边说道。
萧天谢过,端茶轻啜一口,点头道:“是,小人名字正是一个天字。上回倒是因缘巧合,得了回乡的李纲李相公赐字,叫做顶之。”
他这话轻描淡写的吐出,浑不在意。听在马振耳中,却是不由一惊,面上随即一肃,起身正色道:“老弟真好福缘!竟能得李相公赐字,唔,看来老弟必是有真本事的。要知李相公虽是文人,但却是铁胆风骨,向来不肯谀人的,马某一向最是佩服。唉,你却何不早说,让我险些铸成大错。”
萧天听他这就叫上老弟了,心中又是一乐,面上却毫不以为意,继续装b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他老人家觉得和我投缘,待之以子侄罢了。若说本事,却如何比的大人?以一人之力,力排险阻,从无到有的建起这么一支铁血雄兵,这才是真本事呢。说实话,方才小人一路行来,看似平静,其实已是魂为之夺,不过死撑罢了。”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这么顺势一捧,直听的马县尉咧开大嘴,喜得脸跟朵花儿也似。连连摆手,颇有几分尴尬道:“取笑了,老弟取笑了。嘿嘿,方才那事儿……咳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