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贵心慌慌的逃了出来,直到跑出老远,才住下脚步,回头遥望了来路一眼。
脑中想着琼英方才的一颦一嗔,不由的傻傻一笑。眼中似乎又再出现了那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鞋上面两颗绒球,颤啊颤的,颤的他一阵的心跳加速………
一阵寒风转过街角,猛地窜进脖颈里,他激灵灵打个寒颤,目中又复清明起来。但随即却蓦地暴涌出一片阴戾,两手使劲握了握拳头,转身冲入了黑暗之中。
须臾,一道娇小的身影忽的闪现出来,站在原地左右看看,又皱紧鼻子使劲嗅了嗅,脸上便显出得意之色,略一辨别方向,便即飞身遁去。
这里是纯住宅区,住的也大都是大户人家,高墙相隔之余,便使得这街巷上颇为的冷清。
两人一前一后的闪过,却谁都没发觉,墙角处,一个小丐正蜷缩着躲在暗影之中。直到两人去的远了,那小丐才慢慢的站起身来,有些惊疑不定的望了望两人逝去的方向,仰天望着,污秽的面孔上,若有所思起来。
良久,原本迷茫的眼神忽然一亮,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转身便跑,只眨眼间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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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国使馆中,箫达先一脸的惶恐,跪伏在地。屋中昏暗的烛火摇曳下,一个雄壮的身影静静的坐在上首,背对着他。
大毡帽已经除下,一头黑亮的长发,就那么散乱的披在肩头,无形中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威压。
“呼——”
良久,一声沉闷的吐气声发出,那人身子一动,似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箫达先身子一颤,跪伏的身子又再低了几分,颤声道:“主上………”
那人未有反应,箫达先心中惊惧,只得又将话头咽了回去。眼前这人,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压力。t每次在此人面前,甚至比觐见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还要让他小心。
去岁,大金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薨逝,大金内部曾有短暂的****。外人不知晓内情,箫达先却是清楚的很。
完颜吴乞买能坐上皇帝的位子,只不过是得益于当时眼前这人领兵在外,使得他终于有了机会,迅速收拾了局面所致。否则,今时之大金国主的位置,究竟花落谁家,真个是未可知也呢。
不过即便如此,谁又能保证以后的发展呢?只要这位主一日还在,那便任何可能都存在。这个局面,不但箫达先明白,那位金主完颜吴乞买同样明白。
而眼前这位之所以始终没有动作,并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肯罢了。眼下大金面临着极大的变局,一个不好,便会元气大伤,甚至让刚刚建立起来的政权,彻底烟消云散。
或许正是如此,才让眼前这位迟迟不肯动作,甚至在得知金国出使大宋后,主动要求秘密随行。明面上的借口是要来宋国察看山川地势,以便为日后南下做准备。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固然是一方面,但也未尝不是这位放出的某种信号,以安吴乞买之心罢了。
否则,只要他留在朝中,振臂一呼,以他在军中朝中的威望,再加上他的血脉身份,只怕大金立时便要面临分崩离析的危局。若真那样,便宜的只能是临近的辽国和大宋。
所以,他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还要委曲求全,一退再退。因为,他怎么都不能让大金陷入危局,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儿子,他叫完颜宗望!
伟大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有十六个儿子,大儿子宗干乃是庶出。宗望虽行二,却实际是嫡长子。所以,作为叔父的吴乞买登基后,最忌惮的人,便是他了。
正是这些原因,完颜宗望才有了如今这大宋之行。都说国师完颜光此行乃是保护他箫达先的,但又有谁知,他真正保护的,却是这位金世子呢?
只不过世事难料,没成想,金国第一高手、国师完颜光,竟会意料之外的陨落在了大宋。箫达先想想这一出,便忍不住的头皮发麻,这意外的变故,将会引发什么后果?倘若………
他真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宋人….不可轻侮啊。”
良久,完颜宗望终于开了口,却是满带着忌惮之意,叹息着。
箫达先心中一凛,不敢接口。
完颜宗望叹息完,这才缓缓起身,回头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起来吧,此事,非战之罪,不怪你。”
箫达先心中暗松口气,却仍是恭敬的趴伏在地,恭声道:“谢主上不罚之恩。”说完,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却仍是微微弯着腰,垂手恭立一侧。
“咱本以为宋人懦弱,只要稍加威迫,定然让他们割下一块大大的肥肉来,嘿!却终是小觑了他们。这大宋,弱的只是皇帝,民间豪杰之士,实毫不逊色我大金勇士。倘若南朝人人如此,我大金岂有活路?昔日先帝在时,一力主张和宋国策,真真是高瞻远瞩啊。”完颜宗望负手站在窗前,淡淡的说道。
箫达先恭声道:“是,太祖圣明。那如今咱们……..”
完颜宗望微微一笑,转身回到位子上坐下,取过火钳拨了拨火盆中的炭火,望着那爆起的几颗火星,嘿然道:“如今?嘿,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南朝固然人才辈出,但可惜皇帝却是个昏聩的。再勇猛的老虎,若是被套上了套子,听凭一只绵羊摆弄,还有什么可怕的?此正我大金崛起之不世之机,万万不可错过。”
箫达先面现激动之色,拜服跪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