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上气氛陡然怪异起来,静的落针可闻,人人都看着萧天,等待着预期中的怒喝。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萧天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敷衍他。
在听了孙万和的回答后,只是凝目看了看他,便轻轻点点头,貌似就真的相信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感觉古怪。大柱子憨直,忍不住霍的站了起来,指着孙万和对萧天大声道:“都头,这老贼骨撒谎,莫要信他!”
他这么一喊,黑塔儿顿时尴尬起来。好嘛,前面萧天特意淡化自己的身份,主动跟他兄弟相称。这浑人倒好,一张嘴,全露陷了。
萧天也是哭笑不得,却又知道这浑人是对自己忠心,不好呵斥。只得歉然的看了一眼黑塔儿,随即对大柱子摆摆手,摇头道:“柱子,坐下,稍安勿躁。老人家嘛,年纪大了,常忘事儿也是有的。”
大柱子大急,还待再说,旁边蒋敬却是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大柱子瞪大了眼睛,看看萧天,又看看孙万和,这才悻悻坐下。只是那一双牛眼,仍是死死瞪着孙万和。
孙万和此时也似反应过来,抬头看看萧天,又转头看看黑塔儿,这才叹口气道:“原来却是官老爷到了,小老儿可是失礼了。只不过这位差爷实在是冤枉小的了,小老儿确实记不得具体时间了。许是五六年前,又许是七八年前的事儿了,真的记不清了。”
黑塔儿被他这一眼臊的满面通红,有心干脆离开,却又不放心,只得将头转过一边,权当没听懂了。
萧天嘴角笑意更浓,连连的点着头,似乎颇为赞同孙万和的话。只是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方才这孙万和在大柱子说完那番话后,眼底分明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只是那眼色极快,随即便被他后面的表演掩过去。
不屑?!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反应,又或是前辈行家对后来晚辈无知时的表现。
一个山野老樵夫,能是上位者吗?显然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孙万和,绝对是在衙门中呆过!
萧天顷刻间捕捉到这一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出半点。温和的看着孙万和笑眯眯的道:“老丈不必介意,我这兄弟在这行还是个晚辈,冲动些也是可以体谅的。你老说是不是?”
孙万和心中一凛,眼中瞬间闪过慌乱之色。这话却让他完全没法应对,应下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间,只得再次躬了躬身子,沉默不语。只是那心中却是阵阵惊疑,拿不准对方这话是试探自己,还是真的猜到了什么。
萧天见他不说话,也不追究,仍是笑眯眯的一副神气,看了看他又道:“我曾听黑兄说过,老丈似乎是歙州人对吧。”
孙万和一愣,眼珠动了动,这才慢慢的道:“是,但是老儿很早就出来了,已有许久没回过家乡了。”
他此时心中对萧天已是大为警惕,回话之时,再也不肯随意。字字句句都是斟酌一番,才小心的回答。
萧天点点头,抬头看着屋顶,似是喃喃自语一般道:“歙州啊,好像南边那位圣公也是歙州的吧…………”
这话一出,厅中众人顿时都是一惊,孙万和也是瞬间脸色大变。
圣公?所谓圣公,正是如今将整个东南闹得天翻地覆的方腊的称号。
这方腊起义初时,还算克制。但是随着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大,加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人一多,自然也就良莠不齐。队伍里不但有真正的贫苦百姓,更多的,却是实打实的强盗土匪。
这么一支队伍,在声势越来越大后,早已完全失去了原先的本义,烧杀抢掠,哪还管什么百姓还是官军?东西抢光,女人奸了,青壮年要么裹胁着加入,如有不从,接下来便是一刀。大军过处,犹如蝗虫过境一般。
如此一来,不单是朝廷震怒,誓要剿灭他们。便是四乡百姓,也是纷纷逃难,无不对他们咬牙切齿。
这种时候,萧天忽然将孙万和跟他联系起来,岂不让孙万和恐惧?
别看这山谷对外也是顶了个强人的名头,但他在这一呆就是七八年,自然深深知道黑塔儿和他这个山寨的性子。与其说这里是一股山匪,倒不如说是一股山民更确切。
他们从不祸害百姓,便对上官府,也只是对那些个贪官污吏下手。如果真让他们觉得自己和那方腊有关系,这里只怕再也不会容他了。
而就算他离开了这里,出去后也是绝没好果子吃。朝廷不会放过他,普通百姓们也不会接受他。更不用说,他自己还有那恐惧的对头了。若不是躲避那些人,他又怎会在这山沟里一躲就是近十年?
想到这儿,他再也难以保持平静,霍的抬头看向萧天,颤抖着愤然道:“萧都头,你…你……老朽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何以如此构陷老朽,竟欲置我于死地?”
萧天平静的看着他,淡然道:“你我都是出身官府,这些手段岂不是平常?你就没对他人用过?何必如此激动。”
孙万和愤懑填膺,嗔目怒道:“胡说!老朽不过一介牢头,哪里………”
这话刚说一半,忽见萧天满脸笑意,不由的顿时警醒,话音也是戛然而止。一时间,不由的面如死灰,当即便瘫软在地。
在场众人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不由都是哗然。黑塔儿满脸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瘫软在中间的孙万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万和叔,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