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一整夜都没睡,且一直在流泪哭泣,见丈夫转危为安,这才一脸凄楚地收住了眼泪,接过秀珠递上来的一条热毛巾,用力地擦了擦脸,才会听由女儿的劝慰,去偏房休息。
整个苏宅陷入一团悲怆至极的氛围之中,苏绾心甚至觉得空气凝重地快要结冰了。她与冯妈秀珠守着还在昏睡的父亲,却觉得喉头哽咽酸楚,几乎不能喘息!直到有一只温温的,干干的手放在她的肩膀,她回身看来人的脸,才是发觉自己视野模糊,原来自己一直在哭。
“绾心,你心里难过,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也全然能体会——只是,伯父病了,你也不能跟伯母一齐慌了神……这家里还是要你做主的。”明尚拿出一块略带古龙水香气的手帕为苏绾心擦擦泪水,才是叹了口气说道,“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伯父千万不可再生这样大的气了!”
看着他温和的面孔尽是关切,敦敦暖语充满了心疼,苏绾心忽然很想投入他的怀抱,靠在他宽大的肩膀用力地哭一场,纾解自己满心的委屈。可她忍住了,泪水却再次涌出眼眶,哽咽说道:“我觉得好累……明尚,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冯妈转过头看着情绪滨临崩溃的苏绾心,终是点了点头道:“我的小姐,跟明少爷出去走走吧!心境会好一些。”
明尚挽起她的手臂,与她同行在落花巷子。天才蒙蒙亮,石板路还是潮潮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馨香,大约是沿河的蔷薇花都开了。
两人无声地行进,很快走出了巷子。巷子南边是一条穿过城镇的小溪,一道青石桥座落于上,明尚时常在桥上眺望,看看乌篷船,看看沿岸的人家,看看河岸上行路的人群。可是现在还早,还没有什么人。
“明尚,”苏绾心只觉得心里好受了些,才是缓缓说道,“明尚,我……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为什么忽然这样说?”明尚转过脸,略带惊诧地望着苏绾心。
“我家里你也看到了——这才多久,就变成了那个样子……家里败落,只怕是很快得了……到时候,我还算是什么书香门第?在,我嫁给谁,也会拖累婆家一生……我不想看着你的生活被我搅得一团糟……我现在只想守着我的父母……哪儿也不去……”说着,苏绾心眼圈又是红了。
明尚看她这样,心里涌上来好大的怜惜,想抱着她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安慰她,可是身后的落花巷子传来好大的声响,紧接着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布袋一样飞了过来,重重摔在青石桥下,那东西发出一声老大的惨叫,苏绾心和明尚才意识到那“东西”是个人!
因为只有人,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混账东西!鬼头鬼脑的想干什么!?想偷东西是不是!”从巷子里走出的男子星眸剑眉,穿着一袭利落的黑色裋褐,腰间束着一条银灰色的腰带,衬得他身材挺拔高大,浑似降临的天神;苏绾心一瞬间看清了他的脸,不免低呼一声道:“叶公子?”
是啊,面前的男子,不是叶家的五公子叶宗祺又是谁?叶宗祺见她认出了自己,先是对苏绾心颔首,应了声早权作问候。随后徐徐走进地上连连哎哟的那个中年男人——他大约四十出头,身形佝偻骨瘦如柴,却生着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见着叶宗祺靠近自己,浑似见了鬼一样的惊恐表情,哀号着想要爬起来逃命,再三努力却是失败了。
“跑啊!你再给我跑!”叶宗祺先是半蹲在那人的身边,然后提着他的耳朵一起直起身子,只是后者纯属是被拉扯着耳朵才站起,一面求饶叫痛一面连鼻涕眼泪都下来了。只听他叫苦连迭,央求着叶宗祺轻点,又是告饶道:“五公子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
“饶命?哼,你刚才不是挺横的?”叶宗祺举起拳头还想打,但是看到苏绾心吓到了的脸孔,便是略微松了松手,一脚把他踢到苏绾心脚下,冷笑道,“去,给苏家的小姐说说,你干什么了!”
“我……我……”那中年男人抖若筛糠,根本就是一副看到阎罗王的表情,压根说不出话来。
“我替他说了吧!”叶宗祺呲牙一笑,声音竟是那样年轻充满活力,让人听来,竟是以为是个孩童在不知分寸地玩笑,“苏小姐,这人曾经是太山的胡子,寨子被剿灭了,他也在反围剿的过程中受了重伤,这才没法子,逃到泠川城做了货郎——哼,谁知这小子贼性不改,借着货郎的便利,在泠川城走街串巷,有生意便做生意,没有生意就偷东西!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说着,叶宗祺掏出一只翡翠手镯递给苏绾心:“苏小姐,这是你家的东西吧?这小子骗了你哥哥,拿着这东西,去了与我家有生意来往的当铺想要卖掉,机灵的伙计觉得不大对头,就告诉了我!今儿更是玩得绝了!大约是从这镯子揣测着,你家还有些好东西,便趁着你们去找大夫的时候,偷溜进了你家,还想要偷东西!正好被我逮个正着!”
苏绾心脸上一僵,从这个身形瘦弱到几乎可怜的形象上,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曾是一个江洋大盗。如今虽是不做绿林,所作所为却与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有何两样?苏绾心只觉得一阵阵地恶心。
明尚这么一会儿一直没开口,脑中一直在快速地思索——是啊,以他五公子的本事,抓一个退役的土匪算不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叶宗祺会突然出现在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