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朕当年说过,你要在宫里,在朝堂立足,唯有借势,这一切,只因为你母家微贱,系辛者库罪人之后,你是所有皇子中位最卑之人。朕当年因爱你聪慧体会了朕之深意,甚晓世故,又从小养成了亲切随和的待人之风,朕看到了你的努力,因此,早早封了你为多罗贝勒,并晋了你生母为妃,即使那是位份最低的妃,这一切,全是朕为着奖赏你的识时务,通人情,知世故,练达勤慎。

只是,老八,你忘了?何谓良?

恭敬寡言曰良,孝悌成‘性’曰良,小心敬畏曰良。良是用在身份微贱的低等嫔御的字。这些,你读书多年,不曾想过吗?

老八,若朕应百官之请立你为储君,那么,当你登基为帝,你让那么多出身优于你的兄弟们以后如何自处?你让宫里位在你生母之上的母妃们以后如何自处?你想让天下臣民以为罪藉之后也可为帝?那么,彼时,天下人谁还惧悚王法?

罪藉之后可为帝,那罪藉之后自也可为吏、做官、为大臣。罪藉之后与良善之后无差别对待,彼时,作恶之人,自不会再因后辈而心生顾虑,是否会恶念丛生,行事更肆无忌惮?彼时,天下,是否会礼制崩坏,再无秩序尊卑良贱可言?彼时,我爱新觉罗家还有何尊贵处?你让朕百年后见着爱新觉罗家的祖宗又当如何自处?你若为帝,以你的出身,你以后如何弹压众臣?一句罪藉之后,兴许就能成为你皇位倾覆的引子,彼时,朕这一脉,是否又再回复你皇玛法当年为君时的孱弱与无奈?

你皇玛法当年之策明明英明睿智无比,薨逝前却被众臣所‘逼’下了罪已昭,承认自己治国有误。老八,这是何等的屈辱?皇帝由着众臣凌压威‘逼’,朝政由着宗室权臣把持,彼时,朕的后人便是想要收纳一个心喜的‘女’子,也不能自主,坐在帝位之上,最终却只是一个傀儡。老八,朕能让朕的后世子孙落得如此地步?

老八,你说,八王议政,届时会不会死灰复燃?朕努力几十年才架空了宗室王爷们的一切实权,你一坐上帝位,就要让朕几十年的辛劳付之东流?

老八,你有才华,朕知道,只是,你的出生,便早已断绝了你的帝王之路,这世上,位最卑之人为谁?罪藉!老八,你是想让朕传给后代的天下翻覆,倾塌?

这些年,朕知道朝中有人称你为‘八贤王’,朕也默许不曾追究,为何?朕以为,你如你裕亲王叔一般打小便立志‘愿为贤王’,朕由着你与王弟亲近,为的,便是让你学他的敬慎、勤勉、自律,学他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学他安时守份,不做妄想,不务矜夸,朕一直希望你学会他的一切,与下一任继位者再相扶持,把大清江山的盛世繁华再延续下去。朕已为你想到了最妥当的安排,你则只须按照朕安排的路去走,你的一生,便可发挥你的才华,名垂青史,又可安享富贵尊荣,老八,这是朕做为一个父亲,也是做为一个皇帝为你做的最好的安排。你可知道?”

八阿哥趴在那儿一动未动,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也无人知道他心里所思所想。

冷酷的帝王声音如金石,一字一句清晰判决,“老八,朕的儿子,谁都能为帝,哪怕汉‘女’所出之子,唯独你不可以!你若为帝,则乾坤‘乱’,你若为帝,礼制必坏,其时,良善之人必苦,‘奸’恶之人行事再无顾忌。其时,不知怎样一个‘乱’字了得。

你既问朕以后当如何行事,那么,朕告诉你:你今日想得太多了,以后,但如从前一般行事既可,无须顾虑,更不须惧悚。朕为父,子不负朕,朕必护子。你,可记住了?”

八阿哥的声音从御桌下轻飘飘传来:“儿子谨遵皇父圣训。”

皇帝闭上眼:“跪安吧。”

“!”

看着神思恍惚的儿子脚步虚浮地走出乾清宫,皇帝的目中,冷酷渐退,复杂的情绪慢慢占据双眸:老八,希望打此后,你能明白,帝王的威严不容轻亵,帝王的决断更不会轻易更改,臣子不应比帝王更得人心,那是‘乱’之开始;以众臣之力挟迫帝王的蠢事,希望你不会再干,若不然,朕薨逝后,你会‘逼’得新君不得不放逐你,架空你,贬斥你。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这番道理,若不然,朕便是告诉了你,你也会一意孤行,不撞南墙不回头,拼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而那种兄弟相煎之事,并不是朕想看到的……

“李德全,把起居注官叫过来,起居录也带过来。”

“!”

皇帝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起居注官,自顾翻看着起居注,末了,冷声道:“朕今天只说了一句话:八阿哥思虑过多,以后但如从前一般行事即可。”

听完了父子所有对话的起居注官头上的冷汗摔在青石砖上,啪地一起轻响,浑身哆嗦,“是,八阿哥进来后,臣只听到皇上说了一句话。”皇上说了一句话,八阿哥自也只说了一句,若不然,岂非显得皇帝心里有愧。

皇帝‘抽’出两张写满字迹的纸,“拿火来。”

李德全很快送上烛火,皇帝点燃了那详记帝言的萱纸,看着它在盘中化为灰烬,目中的冷意渐消,“你修饰一下,把那句话记上去,下去吧。”

“!”

皇帝闭上眼:“李德全,朕今日和老八说的话,一句也不准流出去。”

李德全轻声道:“奴才会办妥当。”乾清宫今儿有三个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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