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一片漆黑,已经失去了光彩的眸子在黑暗中转动,最终认命了一般从唇角扯出一抹悲凉的笑意,然后艰难从冰冷潮湿铺满杂草的地上爬起,一点一点挪到了墙角的位置,确切的来说,是爬了过去,因为那双腿已经无法行走和站立了。
说到这里,还要感谢她的好夫君和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因为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众人用棍棒屈打而成的,她现在已经忘记当时木棍敲打在骨头上面那种钻心的痛了,因为这一年多,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每当下雨,穿透骨头的刺痛才是折磨的开始,周而复始,这个时候,她咬破了唇忍耐着,恨他们没有彻底废了这双腿,正因为如此,才能感受到钻心的痛。
但是相比之下,区区一双腿又算什么?
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夫君与她从小长大的妹妹一起背叛了她,不仅如此,更害死了她亲生母亲,夺走了她的儿子,比起这些亲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ròu_tǐ上的折磨,不值一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大概就是用来形容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吱吱……吱吱……”墙角有老鼠爬过,沈漓转过头看了一眼,原本呆滞在墙角一动不动,突然整个人扑了过去,用那布满伤疤的手将它抓了起来。
指甲盖早已经被泥土染成了脏兮兮的黑色,发丝凌乱,她伸出一只手去,用手指拨弄那只老鼠背上的茸毛,听见它发出“吱吱”的挣扎声音,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狰狞得吓人。
“你不该跑到这里来的,这种地方,进来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出去呢?既然他们决心要置我于死地,怎么也不能够让他们如愿对不对?就算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能那些歹毒的至亲们继续逍遥,只要我还活着,只要还活着……”
到了如今,时间流逝对于她来说不过是痛苦的延长而已,不分日夜,暗无天日,饥寒交迫只能偶尔依靠误闯进来的小老鼠来充饥,沈漓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出身大家,贵为丞相夫人,最后竟然落魄至此。
想起过往一幕幕,真如沈若所说,愚不可及。
昏黄的光线落在脸上,那些偶尔从脚上爬过的蟑螂,不时吸引她的目光,唇边还残留着血迹,老鼠的毛发还隐约沾了一些在唇边。
耳边传来轰鸣的雷声,应该是伴随着凌厉闪电的,她这样想着,只是不管外面是如何的电闪雷鸣,眼前这一方充满霉味的牢房,是怎么也不可能看到的。
如果可以,站在雨中冲刷这一身的肮脏,以及那些不堪的过去,所有的记忆一并冲刷掉,是再好不过的。
沈漓这样想着,不禁佩服自己这般坚韧的意志力,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中一年有余,竟然没有被逼疯,脑中还能清晰的记住一年多以前的面孔,他们对自己所做过的一切。
昏昏沉沉很快意志力又被消磨下去,但是疼痛让她很容易清醒过来,雷雨天,双腿致命的伤患总在提醒着曾经被如何残忍对待过的事实,哪怕多少次沈漓想象这不过是一场梦,可最后会被生生疼得忍受不住,朝坚硬的墙壁撞得头破血流,然后结痂,周而复始。
如果有一面镜子在眼前,沈漓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多看一眼,因为她从未见过自己这般模样,料想跟蓬头垢面,不忍直视吧。
疼痛慢慢过去,原本睁开的眼睛又缓慢的合了起来,疲惫中渐渐陷入了梦境,只是意识尚且清醒的最后一刻,干裂的唇瓣扯出一抹笑。
被关在这里一年多,早就已经习惯了生不如死的日子,只是今天为何想得这样多,生生刺痛了原本已经冷硬的心。
“吃饭了。”
她是被耳边声音吵醒的,地牢中看守的人早已经被沈若收买,两天只给她吃一顿饭,并且是馊掉的,水偶尔会在伸手不远的地方放着一碗。
平时那人将饭菜放下就会离开,然而今天却一反常态,沈漓已经饿得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注意不想干的人,连老鼠都可以生吃,区区馊掉的饭菜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还活着,她还想见到自己的儿子,林辰还在边关,一定会来救她出去,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要,这是支撑她支离破碎身体的唯一求生意念。
然而那个送饭的人身体似乎僵硬了一般,眼中除却震惊还有悔恨,以及各种复杂痛苦的表情,目光被死死钉在地牢中那个已经不成人样的女子身上。
看着她伸出手去,狼吞虎咽的将掉到地上的食物送入口中,再也压抑不住,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漓……”
这一生叫唤好似定身咒,沈漓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以至于口中的食物还未来得及咽下去,整个人便随之颤抖着抬起头来。
当她看清楚面前的这张脸,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手中的食物掉了下去,动了动唇,想努力喊出他的名字,可尝试了好几遍,都无法吐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阿漓?”林辰跪在她面前,眼眶通红,似有千言万语,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是徒劳。
沈漓这一年多以来过着非人的生活,他却远在天边,对此一无所知,若他能够多留一份心思,便不会时至今日才发现她,如果再晚一些,是不是此刻面对的已经成为面目全非的尸体。
“阿漓,对不起……”
沈漓终于是清醒将目光落在他悔恨交加的脸上,咧开唇,露出一抹笑。
那是黑暗中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