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药渣的关系,进入烂毒滩地之中再结胎孕育出来的生命,智力水准总是不高,但身子却异常强壮。
所以方荡比方气、方回儿瘦小许多,比所有的火奴都矮小瘦弱,他没有锋利的指甲,没有坚硬的能够咬碎石头的牙齿,没有厚实得可以过冬的皮肉,但方荡有一双任何火奴身上都看不到的明亮的眼睛。
要是没有方荡的话,智商不开,处于蒙昧之中的方气和方回儿甚至根本不会认石牢之中的父母,只会沦落为一只最普通的火奴,甚至说不定早就死掉了。
和其他火奴一出生便离开母亲自己四处觅食不同,方荡从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承担起了父亲、长兄甚至是母亲的职责,可以说,方回儿和方气是方荡一手拉扯大的。
别的火奴一出生就要自己找食吃,火奴的父母是没有哺育孩子的概念的,生完就走了,留下一个个幼小的刚刚咬掉脐带的幼儿躺在任何地方,哪怕是泥坑里也不会去管。
部族也不会理会这些新出生的小家伙们的,活下来的就是部族的男丁,活不下来的,就死了算了,反正部族之中的孩子生得到处都是,并且死了婴儿可都是鲜嫩可口的好食物。
所以火奴们一生下来吃的就是遍地都是的药渣,在五六岁能够自己捕猎小动物之前,根本就吃不到正经的血肉食物。
方荡宁肯自己啃那些有着三分毒性的难吃药渣,也将每日狩猎的血食喂给弟弟妹妹。
从小吃肉的方气和方回儿在和他们一般大小的火奴之中体力战力是最强的,甚至在智力上都要比其他火奴强上不少。方荡经常被别的火奴欺负,但方气、方回儿却经常欺负别的火奴。
虽然自己弱小备受欺凌,但方荡从未要弟弟妹妹为自己出头。
在方荡眼中,别人的强大和他没关系,哪怕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能够保护好自己,方荡就足够开心了。
方荡脸色微微一黑,旋即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发黑的带着毒性的鲜血后,面色才逐渐好转过来,不过脸上却显现出生命透支后的苍白来。
方气和方回儿两个见到方荡咳血,脸上的神情都变得相当的不安,围着方荡来回转动,不停的拍打方荡的肩膀。
方荡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了笑,叽里呱啦的说了两句,方气和方回儿两个的紧张情绪这才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充满焦虑。
他们智商虽然不高,但方荡想三两句言语就骗过他们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野兽们本就对死亡有着最本能的恐惧和直觉,方气和方回儿又怎么看不出方荡正在一步步的朝着死亡走去?
方荡从地上抓起那块蛇肉晃了晃,方气和方回儿两个立时来了兴趣,都将自己猎获的食物放在面前,三块食物比较一下,方气的食物最大,和方荡的那小小一块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座肉山了,这使得方气露出开心的笑容。
而食物大小略逊方气的方回儿明显不高兴,嘴巴撅着,扭头去了一边。
方气一边大嚼着肉块,一边骄傲的从地上抓起一块漆黑的药渣来。
在石屋的墙上画着三个粗糙简陋的小人,一个身材瘦小的,一个身材壮硕的,还有一个匀称但也非常健壮的女孩,这三个小人下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个名字。
方气就在那个身材壮硕与他一般的小人下写了歪歪扭扭的方气两个字。在三个小人下面数他的名字最多,并且越写越顺眼,方气对此骄傲无比。
这其实是方荡的一点小花招,方气还有方回儿智力不算太高,所以方荡这个做哥哥的唯一能够教他们的就是写自己的名字。
因为娘说过,只有会写自己的名字才能称之为人,才不是火奴贱狗。
虽然方荡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娘说的,那肯定是对的,也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所以方荡便费尽心机将这名字教给两个弟妹,而这就是他教方气方回儿写字的办法,不然这两个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耐心写字的!
这个办法成效斐然,最笨的方气竟然写名字写得最好。
两兄妹斗气的时候,方荡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石屋,狭小的窗口之内黑漆漆的一片,食物丢进去许久了,也听不到吃东西的声音,方荡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来。
在方荡年幼的时候,娘亲经常和他通过狭小的石窗说话,那个时候的娘亲说话非常好听,软软糯糯的。
娘亲总是给方荡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讲外面的人,讲那座火毒城的繁华,讲这个世界上的种种美好,还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后来有了方气还有方回儿,慢慢的娘亲来到石窗前和方荡他们三兄妹说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而当那身穿银龙袍的男子来过之后,母亲说话的次数就更少了。
从最初的每天一次,一个月一次,到后来的三个月一次,再到现在,方荡上一次听到娘的声音还是一百多个日落之前的事情。
至于父亲,方荡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从未说过话,方荡只知道他存在,老实说,方荡并不喜欢这个只剩下喘息声音的家伙,甚至觉得这家伙相当讨厌。
方荡不由得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将捏着一团温热的手藏到身后,在脏兮兮的光屁股上使劲擦了擦。
深吸口气,方荡再次看向远处的天空,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云雾遮掩,那是火毒城的方向。
夜空之中,万籁俱寂,只有那座火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