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从寿康宫出来,原想去见栖桐,宫女却道公主不舒服不见任何人。,知微哪里不知道这是栖桐听到消息后不愿意见她,便也不勉强,出了宫门便马不停蹄往镇国公府赶去。
镇国公府她来过很多次,却从没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沈沧眉听到消息欢喜的迎出来,然而问及皇帝召她进宫的事又满面担忧与愧疚。
秦夫人在揽月居等着她,知微见她神色无恙,然而眼下淤青却连上好的脂粉都掩盖不住。知微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问了好后,将自己从孔府带的点心药材送上来,秦夫人照例夸了她两句,找了个借口便将沈沧眉支开了。
沈沧眉离开后,秦夫人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挥退,面上便再无勉强挂起的笑容,“眉儿将昨天的事情都同我说了,知微,她说的并非实情,是不是?”
知微无法否认,秦夫人的眼睛紧紧锁着她的,她坐在靠窗边的罗汉床上,冬阳懒懒透进来,照进屋子里,让屋里明亮不少。可她看起来却犹如笼罩在阴影中,无形的压力迎面紧逼而来。
知微不自觉倒退一步,秦夫人的目光深邃而悲悯,看了她半响,猛然收回目光,“那个人,并非十一皇子,是不是?”
知微一震,呼吸骤然变的急促,她怔怔的看着秦夫人,张了张嘴,却没法说话,仿佛空气都忽然变得很厚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秦夫人见知微这个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身子一晃,手撑着额角,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内有无尽的忧伤,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微微闭上眼,“是东离吧?”
知微嘴里不自觉的泻出一丝呜咽,她极快的抬起手掩住自己的唇,往秦夫人的方向走了两步,在她面前直直跪下,眼泪夺眶而出,却仍是说不出道歉的话来。
仿佛任何一句代表歉意的话语,都不足以表达她心里对秦夫人对沧眉的深切的歉意!她真的,宁愿喝下那碗丸子汤的是自己!
秦夫人睁开眼,眼里的忧伤被层层水光覆盖住,她的手指近乎痉挛的攥着帕子,如玉般光洁的手背上青筋迸现,“若真是十一殿下,你昨儿便不会瞒着我不说。我虽然知道你有事瞒我,却不想竟是这一桩。旁的我也不想多说,你只告诉我,为何眉儿会认为是十一皇子?”
知微泪眼模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滑落。为了迷惑他人,她哭过,为了达到目的,她哭过……她不是什么好人,如常常扮柔弱的孔诗乔一样,眼泪也是她常常利用的武器。可从来没有哪一刻,她的眼泪流的这样真切,不为迷惑旁人,不为达到什么目的,只为了秦夫人眼里那让她恨不能以身相替的透骨酸心。
“那药大约能致幻,会将对方当成自己心里想的人……”知微抽泣着,不敢看秦夫人的眼睛,“谢东离也深知沧眉对十一殿下的心思,所以他求我,不可以告诉沧眉。秦姨,你打我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
知微流着泪,膝行至秦夫人跟前,乞求饶恕一般哀恳的说道:“是我的错,如果我仔细点,我不那么得意忘形以为徐氏母女不敢在我我眼皮子底下捣鬼,沧眉也不会……秦姨对不起,任何处罚我都接受,我对不起你们,没脸再见你们,我……”
说到最后,竟是再也说不下去,啜泣也变成了嚎啕大哭。
秦夫人眼里也有眼泪流下来,她转过头,拿帕子拭了眼角的泪珠,方转过头来,“既不是十一皇子,眉儿那支簪子是如何得来的?”
“是我……”知微不敢隐瞒,“我给沧眉的,我趁沧眉睡着,将簪子插在她发髻上……沧眉一直以为是十一殿下,秦姨,我今日进宫,求皇上赐婚沧眉和十一殿下,皇上没有拒绝,只要殿下答应,就能赐婚。秦姨,我能为沧眉做的,只有这一桩了……你也看到了,她很高兴的。我会说服殿下,他一定会同意,秦姨,让沧眉一直这么开心好不好?”
秦夫人轻轻叹道:“我自是希望眉儿开心,可……十一皇子会同意吗?现在不告诉她,日后的伤害岂不是更甚?”
“不会的,”知微拼命摇头,眼里的泪水都被甩的飞溅出去,“殿下宅心仁厚,他会答应的,况且这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谢东离去了边城,他不会说,我也不会说,只要秦姨不说,沧眉不会知道……不会有人伤害沧眉的。”
秦夫人撑着额角,仿佛极为疲惫,连嗓音都充满了倦怠感:“我得想想……这件事,要好好想想。”
她无力地挥挥手,知微止住哭泣,想要再说点什么有力的保证,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抹干眼泪才起身往外走。不想正撞上去而复返的沈沧眉,一见她双眼发红面上泪痕未消的模样,大惊道:“知微,你哭了?可是我娘怪你了?她骂你了?娘也真是的,不是同她说过了不是你的错嘛……”
沈沧眉喋喋不休的抱怨,拉了知微就要往屋里走,知微忙拦下她,眼里还含着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你别乱说,秦姨没有怪我,是我自己……不早了,宫里怕有人要去府里,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沈沧眉从似玉手里接过柔粉色刺梅绣披风,自己利落的批上系好,便拉着知微的手往外走,瞥着她红红的鼻头,仍是有些担忧:“知微,我娘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哦。”
知微忙道:“说什么傻话,秦姨……若能骂我几句倒还好呢,你不要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