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河笑道:“所以说哩,这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全头全尾的。你们瞧,爹就兄弟一个,啥烦心事也没有,可是未免孤单了些;那些兄弟多的,家里兴旺倒是兴旺了,过起日子来,那是磕磕碰碰的,从来就没消停过。”
杨氏笑道:“人多事就多,咋消停?牙齿跟舌头还要打架哩,何况那么一大家子人。你瞧好了,刘大胖子说不定会把二顺也分开单过。小妹娘可是说过了,人多了事就多,娶一个儿媳妇,就分一个儿子出去,趁着老两口还能动,早些分开还能帮小儿子一把。搁一块也未必就能沾便宜。”
说着话,菊花就缝好了一件衣裳,招手让爹来试试。
郑长河放下手中的草鞋,拍了拍手,过来一瞧,纳闷地问道:“闺女,这是啥衣裳,咋没个门哩?”
菊花听了忍笑道:“甭管它是啥衣裳,只要做起来方便,穿起来也方便就成。那对襟的衣裳太麻烦哩,还要缝扣子,要不就要系带子;我这衣裳从头上往下一套,就穿上了,多便宜!咱们住在乡下,也没那么多讲究,这衣裳也没露肉出来,不算怪诞失礼。”
她照着前世的t恤样式帮爹跟哥哥缝制夏衫,这样能省好多的工夫。想着棉布没弹性,就稍稍放大了一点。
郑表河试穿了一番,果然方便,乐呵呵地说道:“这个简单,是便宜的很,往后衣裳都照着这么做。”
菊葩笑道:“冬衣怕是不成哩,夹衣里面衬了棉花,不好套头的。”
青木也好奇地试穿了一回,看着那圆领无襟的衣裳,笑道:“这么做不但省工夫,还省布料哩。往后单衣都做成这样的吧。”
杨氏抿嘴笑道:“我说她忙了一晚上,缝的衣裳我都不认得哩。
我也这么缝好了。”
一家人说笑了一会·歇息不提。
且说到了春夏之交,天气渐热,香肠作坊里也没那么多事了--香肠腊肉腊鱼这些东西还是认季节的--青木和张槐闲时便也出去打鱼,为的是捞鱼苗往鱼塘里放;又到处种树·村里也将那苗圃里的橡树都移到山上栽了,另又培植了许多。
菊花和小秀在河边洼地捡了不少地皮,又掐了不少荠菜,准备包饺子吃。春雨过后,土润苔青,草根处长满了黑褐色的如木耳一般的地皮,两人蹲在草地上·轻轻地掀起那略带弹性的一张软皮,拂去泥土,放入篮中,一边轻声谈笑着。
小秀微笑对菊花道:“菊花,你总喜欢弄这些东西,不过还真的好吃哩。出来采这些也能松散身子透个气儿,老在家里忙,也没见把家里收拾的比人家好。”她觉得搬到山边来之后·比原先住在村里要活络许多,都是跟着梅子和菊花一块忙,她娘才没管那么严了。
菊花道:“这东西是石头外婆最先弄来吃的。那个荠菜包饺子味儿不错吧?比韭菜不差哩。刘小妹本来也要来的·她三哥今儿捞鱼,她怕是在帮忙。”
说到刘三顺,小秀就不吱声了。
菊花微微瞥了她一眼,这个腼腆温柔的女娃,未语面先红,真真如水一般,但愿刘三顺能得了她,也不枉小秀惦念他一场。
她便故意说道:“三顺哥真是能耐哩,从去年底开始,这鱼塘不停地往上捞鱼·他也不停地往里面放鱼,还到处割草喂鱼。听小妹说她家已经挖了块水田,准备种藕、养鱼、黄鳝和泥鳅哩!”
小秀听得出神,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脸色红红的,眼神润润的·好一会,才飞快地瞄了菊花一眼,见她正忙着,并未注意自己,这才细细地叹了口气。
女儿家的心思真是不足为外人道,谁都能跟菊花似的,跟槐子同吃一个鸡蛋哩!她还记得那个晨雾弥漫的早上,菊花喂槐子吃鸡蛋时那轻松贴心的举止,并不让人觉得轻浮;槐子含笑幸福的神情,让人看了羞涩,砰然心动!
她会不会也如菊花般,有一天去喂鸡蛋给一个男娃吃哩?不自觉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刘三顺那圆圆的笑脸,是那么的让人舒心,一点也不像她爹的脸,整天死板着,瞧了就让人不自在。
两人捡了半篮子地皮,连着荠菜一起,拎到河边清洗。
青石板旁边的几棵柳树已经很高了,柳条随风飘动,形容袅娜;就是沿河岸边的那些插柳也已经长成蓬蓬的一团,细长的枝条垂地,间植的小桃树也是青叶满枝,可以想见再过几年,三月的小清河边,将会是一片桃红柳绿!
有了柳树的遮阴,日光不再肆无忌惮地晒人,只从枝叶缝隙中漏下点点斑驳的光影,洒在水面和河边洗菜的人身上,欢声笑语随着小清河顺流而下。
杨氏想要帮来喜求刘小妹,又不知找啥由头去探小妹娘的口风。刘家却也正在发愁:倒是眢不少的人上门为三儿子说亲,可是这个“三犟子”却死不松口,整天就晓得在鱼塘忙活。
本来包了村里的鱼塘就够忙的了,今年三顺自己买了块靠近镜湖的地,几兄弟一齐出动,挖成了鱼塘,这下就更忙了,整天在河里捞小鱼虾往鱼塘里放。
要说他算是摸索到了点养鱼的门道:将那些小鱼虾和大鱼混养,是有好处的,因为有些大鱼就是吃小鱼虾的,黄鳝也是吃小鱼虾和水虫
他忙碌着这些,并非忘记了自己的亲事,相反,他心里横着一根刺,想要借忙碌来软化它,用时间来忘却它。
对于那些来说亲的,他也曾经去相看过,可是,张家的闺女也好,王家的闺女也罢,再好又跟他有啥关系哩?他心里的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