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潞州别驾,籁音苑听曲,泛舟赏月,这是茯清晨小憩的时候构想的策略。哪知早上刚刚睡意渐浓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茯苓,皇上已经来到了潞州,听说你昨日见到他了?”武明德的眼底闪过一道锐光。
“消息很灵通嘛!是又怎么样?”茯苓眯着惺忪的眼抬头迎上一张眉开眼笑的脸。武明德一身棕色锦衣,玉带束身,坠着一块青色麒麟玉佩,身披上好貂皮皮氅,头戴上好绸缎所做的紫云冠,冠顶硕大的珍珠反射着日光,熠熠生辉,镶嵌的金边竟然纯金打造的雕龙戏凤金发箍,一身装扮隆重而又奢靡。茯苓看到他这身装扮,忍不住惊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听说你们还相约一同出游,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同出游?”武明德搓着手,讪讪地问,清瘦不羁的英挺俊容刻满了焦急,微眯的双眸有着明显的期盼。
茯苓含笑望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甩了甩手,淡淡一勾眉,悠然道,“这些都是你确定了的事,还说什么听说!想要跟去,自己找他说去!”
“我——我要找个合适的身份接触皇上,这样才不至于招惹他反感,好娘子你就帮帮我吧。”武明德微微的皱着眉,突然脸色一变竟然如小孩子般撒起娇来,拉着她的衣摆轻轻的哀求着。
“无赖!想来就快点把你头上身上这些装饰品取下来,皇上若是见到你这身奢靡装扮,我保证不会有什么好感!时间不等人,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言而无信的。”茯苓眉尾一翘,被他幼稚的做法无奈一笑,一边说,一边将他拉进屋子,手却不闲着摘下拿顶紫云冠,拿起桌上的梳子,帮他重新束发,嘴中还不忘叮嘱他,“另外,还有一点,皇上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至于你,要不要装作不知情,随你吧!”
“我至今未曾见驾,当然是跟娘子你保持高度一致了!”看到铜镜中华贵却不奢靡的装扮,武明德满意的笑了,轻柔地拢了拢她垂在眼睑的头发,眉眼间,尽是宠溺,“没想到,茯苓你束发的手艺这么好!”
在街上随便用了点早点,眼看快到约定的时间,茯苓拉着武明德坐上一架马车直奔茶楼而去,正巧与昨日几名贵人在茶楼门口打了个照面。
“茯苓姑娘好准时!”李老爷看着从马车跳下的茯苓笑意吟吟地说,却在看到武明德时神情微变,疑惑的问,“这位公子是谁?”
“您就是茯苓提到的李老爷吧,我是茯苓的未婚夫武明德,再有六七日就是我们成婚的大日子,如果时间宽裕的话,几位贵客不妨留下来喝杯喜酒,小人不胜感激。”瞧见他眼中的疑惑,武明德连忙自报身份,盛情邀请他们。
“武明德?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李老爷若有所思。
茯苓见气氛有些僵持,趁机打趣道,“不就跟那些阿猫阿狗的名字一样,叫这个名字的人多了去了。”
武明德一时恍悟的用手拍拍前额,以轻咳掩饰心虚,讨喜的附和,“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武明德这个名字本就普遍,李老爷纵使听过也不足为奇啊!”
“听人说潞州籁音苑的曲子是一绝,不知几位有没有雅兴听曲赏舞,下棋品茗呢!”茯苓见他大半已信服,眉心一松,巧色以对。
“知我心者,茯苓姑娘也。”虽然听曲这个念头让他神情一颤,浑身不舒服,李老爷还是十分愉悦的接受了她的建议,这份信任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
一行人,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走在最后的武明德倏地收起脸上的笑意,染上一抹难测的深意,神情穆然的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幽然的叹了口气。半晌,他脸上重新爬上一抹讨好的笑,屁颠屁颠的跑到前面去打点一切。
距离籁音苑还有好几里,远远的便听到琴音袅袅,仙乐渺渺。一曲一词间蕴藏着喜怒哀乐,百转千回,茯苓觉得心里一颤,思及双亲近在咫尺无法相认,跟谷天祈相爱却被迫斩断情丝,竟跟着曲调产生了共鸣,沉浸在其中,忘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泪水倏然而下,她才悠悠回过心神。
“琴声可解忧,此处真是人间仙境。”茯苓脱口而出,李老爷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疑惑的追问,“李老爷,何故发笑?”
“如果琴声可以解忧,你又何须泪染双腮!”李老爷双眼眸深邃,如同海水一样,深不见低,悠悠地说,“若论起琴音与歌喉,这世上无人能及她!尚不能解忧,何况是她们!”
“不知李老爷口中的那个她是谁?我们可有幸一见?”明知他所说之人是谁,茯苓还是明知故问,硬要拨乱一江春水。
“故人一个,不见也罢。”佳人衣饰,徒增伤痛。爱情就像是拉皮筋,受伤的总是最后放手的那个。
注瞥见他眼中的怒色多过伤心,茯苓十分疑惑,这并不是一个对故人念念不忘的人应该持有的态度,正犹豫要不要接着追问。这时候,武明德已打点好了一切,远远的跟她们打招呼,她只得暂时咽下心中的疑问,在一个年轻姑娘的引领下进入一间厢房。
进去后,茯苓才发现,这间厢房布置十分典雅,房中焚着龙涎香,一支青花瓷瓶插着几只慈姑秋海棠,姿态优美,犹如彩蝶飞舞。那支龙涎香散发着淡香,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丹桂香,她尚未分辨出这香味从何而来,却听闻内室翡翠珠帘晃动的脆响,屏风后出现了一位女子的窈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