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谷天祈熟门熟路的绕过守卫,沿着院中的走廊,蜿蜒进了茯苓的寝殿。此时茯苓正睡意阑珊的依窗望月,为万春公主年纪轻轻便苦大仇深的样子担忧,同时也为自己的将来忧心。忽然,一阵清风拂过,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至鼻间,苦思冥想的小脸多了一抹笑意,也不回眸,淡淡的说了句,“你来了!”
“苓儿,你为何知道我来了?”谷天祈褪下外衣温柔的披在她身上,疑惑的问。也难怪,江湖人都知道,寒医谷天祈能名动天下,除了依靠了其神乎其神的医术,还有这出神入化的轻功。如今竟然瞒不过一个毫无武功可言的女子,教他情何以堪?
茯苓的嘴角再次勾起醉人的笑意,声音温和而柔软,“暴露你的是你身上独特的药香味。”
这个理由虽仍让他觉得惭愧,却也勉强可以接受。谷天祈的心里甚至泛起几分欣喜,这毕竟说明他在她心中是有着特殊的地位的。
谷天祈始终等不到她主动告知心烦之事,心照不宣的问,“苓儿,你忧心可是为了皇上赐婚之事?”
“太华十日后与杨錡完婚,万春妹妹闷闷不乐。我明知道万春与杨錡才是两情相悦,却为了明哲保身不节外生枝,所以不愿出手。我总以为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改变别人的命运,让所有人都能不受伤害。如今,我才发现,我不过是一介凡人,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救他人于水火?”茯苓微不可闻地轻喟一声,说。
“后宫争斗永无止境,你又能帮得了多少?苓儿,你何苦把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要怨只能怨万春公主与定远侯有缘无分!”谷天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茯苓无奈地摇摇头,很多事均可以用有缘无分四个简单的字解释,然而这区区几个字又如何能修补血淋漓的伤口?
“苓儿,你为何总喜欢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里?”借着惨淡的月光,谷天祈用他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问,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处细微表情。
绝望的人只有身处黑暗中,才能找到光明的方向。茯苓苦笑,趁机揶揄道,“你还好意思问,房间黑暗还不是为了方便某个深夜造访的梁上君子?”
谷天祈尴尬的笑了笑,月圆人圆,一时之间,两人心照不宣的抬头望月,遥遥无语,沉默着享受着夜晚的静谧。
任凭人间如何风起云涌,大自然依旧不改其颜色,该阳光万里便艳阳高照,该阴雨绵绵便乌云密布,绝不会为任何人而打乱节奏。
这一日,阳光普照。
茯苓还未起身,便听到屋外有人碎语,不时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不禁有些奇怪,索性披衣倚门观望。循声望去,庭院中几名女子正簇拥着追逐一只翩翩飞舞的淡黄色蝴蝶,甚是欢乐。
候在一旁当看客的小宫女未曾料到茯苓的意外出现,神色紧张的福了个万福,结结巴巴的说,“奴……奴婢参见公主!”
茯苓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悄声说,“不要吵了她们扑蝶的雅兴。不过,这寒冬季节为何会有蝴蝶?”
见她并未生气,小宫女这才敢大着胆子回话,唇角笑纹荡漾难掩开心,“公主,今儿已是二月二,民间俗称花朝节,许是这小蝴蝶见咱们宫里的杏花开得娇艳飞了进来吧。”
“孝昌姐姐,快来看啊,我们抓到蝴蝶啦!”含苞待放的杏树下,一女子回头恰好看到立于门旁的茯苓,莲足轻移,捧着一个陶罐兴奋地向茯苓这边跑去。
此女青丝随意垂在身后,一双大眼睛透着灵光,粉红的脸蛋仿若那含苞待放的杏花一般娇艳。她不施粉黛,褪去奢靡的裙装,浑身上下全无高贵的配饰,然而单凭这份自然与纯真足以让天下男人舍不得移目。
看清这名女子竟然是为情肝肠寸断的万春公主,茯苓心中疑窦丛生,却也不点破,只是掏出手帕为万春公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吩咐宫女,“早间风大,出了汗吹风容易着凉。你们还不快点为万春公主准备热水驱寒?”
“孝昌姐姐,我哪有那么娇弱。姐姐你看,我捉的蝴蝶好不好看?”万春公主浅笑悠然的冲到茯苓身旁撒着娇,献宝似的将陶罐呈到茯苓面前,娇软的声音无邪稚嫩,与昨日期期艾艾的形象判若两人。
茯苓微微一笑,拉着她进了内室,屏退众人。
“姐姐今日对妹妹似乎有很多疑问?”万春公主咬住樱唇,似嗔似怨地说,仍是那副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
茯苓细细审视她的神情,仍看不出一丝端倪,开门见山的问,“不知妹妹今日有何喜事?何不说不来与姐姐一同分享、一同开心?”
“万春并无什么喜事,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与其闷闷不乐,不如苦中作乐,怎么姐姐不希望我开心吗?”万春公主笑得悠然自得,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壮士断腕的果决。
“有些事确实无法强求,万春你能想通姐姐自然替你高兴。”茯苓讪笑着附和。万春的转变过于突然,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相信万春此时的话,然而她的心,始终太善良,不肯将人性想得更邪恶。
就这样,万春公主在未央宫里住了下来,而且还一日比一日开心,仿佛每天都要数不完的乐趣,一会儿做风筝、放风筝,一会儿绣花练字,修心养性。看着她容光焕发无邪的笑脸,茯苓对她的疑虑与担忧慢慢也在一点一滴的减少,几乎完全相信她不再执着于太华与杨錡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