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话儿说得有些僵持起来,气氛越来越凝重阻滞。张瑞金抢过妻子的话说:“话说得好,我认了这个帐,只等镇里给我的补偿钱到位了,就全部交。话说得不好,我一个指儿也没有。我爷爷奶奶都年近古稀的人了,还出人头费呀?你们就是这样欺压老百姓的。”冉村长再已按捺不住了,非要出这口恶气,忙说:“你张瑞金也是当过干部,见了世面的人。我们欺负老百姓的本领恐怕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张瑞金一听这话,真是火上浇油,两只黑洞洞的眼睛象两柱火炬,大声吼道:“既然你们跟我学的就别在这里撒野了!”冉村长毫不畏惧,用更大的嗓音更高他八度地说:“你搞清楚些,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张副书记吗,你现在是张冉村的村民!老子该见过几多狠人,老子还怕了你!”冉晓春在一旁也受不了村长的一番话,百分之一百一的站在丈夫的立场上,不再惶恐,再不担心,也喳喳地喊:“你们给我滚!我又没有请你们来。”张瑞金也逞威赶他们滚。张瑞金的老爹张作贵是过去的老支书,在小儿子家闻讯后也赶过来,便给大儿媳助威叫道:“你们这些个贪官,给我老子死走!”村组干部们同心协力,一致对敌,个个雄鸡似的斗上了。当冉晓春动手将他们往屋外推时,都被他们用力甩到了一边。张瑞金还是在保持着最大的克制,守着最后的防线,眼睁睁地见妻子被人推倒在地,也不动手去打人帮驾。谁知张老爹见儿媳被推倒,儿子一旁铁青着脸,一股子气硬在喉咙口,忙去内屋找棍棒。不巧,张老爹一眼看到了农药瓶,想到瑞金被精简回家后肯定心里不舒服,他只好回避到小儿子家住。然而,他在小儿子家不免受些儿媳之气,又想到当了十多年的支书,一家人竟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还受着这般狗日们的欺侮,真是划不来!此情此景,他就觉得活到了尽头,一个可怕而可悲的念头在他脑海出现,他没有丝毫顾忌地拿起地上的农药瓶,冲向他们喊道:“这都什么世道,欺人欺上门来了,我把老命给你们拼了,就死给你们看。”冉村长说:“你死吧,死了减轻一个负担,我给你放一架鞭。”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要夺掉张老头手中的农药瓶时,老人已狠心地将农药瓶盖拧开,将瓶嘴塞进嘴里,象抽水机引水样的咕噜咕噜地尽情地喝个够。
倾刻,张老头一头栽倒在地,脸象猪肝,嘴溢白沫,眼睛死鱼眼睛一般的定格。麻木的人们这才警醒起来,喊着,忙着救人。冉晓春摇着公公的肩背,嚎啕大哭起来:“爹,天啦!这怎么得了!我把命给你们拼了!”哭闹声招来了乡邻们和过路的闲人。几个人将正欲扑向冉小成的冉晓春拉住,张瑞金也惊惧得清醒过来,忙上前去拿掉父亲手边的农药瓶,去抱父亲。冉小成轻声对虎视眈眈的村长说:“快把老书记送到医务室去吧!”冉村长瞥了他一下,气汹汹地说:“又不是我们让他喝的,自讨的,活该!”有乡邻站出来焦急地说:“冉村长,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快救人要紧!”有邻居忙拉来板车,嘴里喊着:“快闪开!”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年轻人将张老爹抬上板车,飞一般地向村医务室拉去。张瑞金、冉晓春也煞白着脸跟着跑。正在给小孩看体温表的村医生听到喧闹声,赶出屋来,问:“怎么了?”有几个答道:“不得了,老书记喝了农药,快想办法救救!”村医生不慌不恐地来到板车旁,伸手翻了翻张老爹的眼皮,又掐了掐张老爹的人中,再把了把张老爹的脉搏,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说:“走了,老书记走了。”张瑞金还在不甘心的苦丧着脸哀求村医生。村医生说:“拉回去,准备后事吧。”这时,张老爹的小儿子和众亲友也都赶到,见老人已离开人世,一下怒火燃烧,义愤填膺,要将尸体拉到冉村长家去。悲愤的亲友中,也有和冉村长是亲友的人说:“冉村长也是听上面安排的,要拉就拉到乡政府里去,最好!”有众人附和说:“对!拉到乡政府去!”
村组干部们还从未碰到这种讳气的事,再说人都死人,有什么事比死人的事更大。俗话说要得官司赢,除非死个人!他们一时束手无策,加之群情激昂,谁也不好出来阻拦劝解,眼睁睁看着浩浩荡荡、哭哭闹闹的干尸队伍向乡政府涌去。队伍急冲冲地赶了一段路,冉晓春化悲痛为力量的不再哭了,忙寻到张瑞金的身边,悄声说:“你不去,回避一下。”张瑞金却瞪了她一眼,愤慨地说:“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回避的!”一旁的小弟也说:“哥,你还是回去,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