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将要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一路,这会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道,“舅舅,我的情形您也知道,要真说亲,好人家的咱攀不上,我也不想跟我娘似的,苦了累了一辈子,到头来没人念她一句好,嫁给段大哥这事,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您就当侄女为着以后的日子没羞没臊一回,我不是那没主意的人,段大哥虽然是山民,家里没地,但他以前救过我,还时常接济我跟敏儿,人品自是不用怀疑的,打猎也算门手艺,他人勤快,我也能吃苦,嫁过去决计是饿不着的,再者说,即便是我爹家里的人或是李家庄的人要寻事,对头是山民,也得掂量掂量不是,更何况,段大哥爹娘早亡,我真跟了他,也不用伺候婆母,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说句大话,要真是光景儿好了,我想帮衬敏姐儿丽姐儿也没人寻我的不是,您说是不是?”
沈大山没吭声,但神情的变化是瞒不了人的,方琳一直盯着他,知道舅舅心里头有了松动的意思,便把之前她上山求段南山帮忙,结果村里传闲话的事给说了,“我娘就是为了个名声给逼死的,别人说什么,我管不着,可舅母要是晓得了,恐怕就有的话说了,我原本就打算请舅舅帮忙的,二舅舅在外头做活,认识的人多,我想托舅舅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对外头说,段大哥是他早先就认识的后生,好堵住那些好事人的嘴。”
暗含着请求意味的眸光湛湛,在暮色中显得尤为亮堂,沈大山好像这才意识到,在他没留神的时候,妹妹撒手留下的这个大姑娘早已经长大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敲了敲方琳的脑袋,“就你主意多,还没嫁呢就知道给人家打算了,要真嫁过去记不记得自家人还难说。”
方琳听他打趣自己也不恼,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笑了笑,“怎么会?舅舅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心底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说话也舒坦了很多,方琳带着笑意的声音被风一吹,飘得远了。
段南山听到,心里也猜到了一些,紧张不安的情绪慢慢退却,跟着笑了笑,冷不防走在前头的沈大山忽然停了脚步,冲他道,“要是敢欺负琳姐儿,我们家决饶不了你,听到没!”
“不会的,舅舅您放心。”段南山在这点上还是很上道,立刻就改了称呼。
沈大山哼了一声,不再做声。
方琳呵呵呵地笑开了,她大舅舅脾气好,基本上没跟谁红过脸,这装凶恶装得也不到位,难得段南山如此配合。
原本尴尬的气氛被她这笑声一打岔,全都散了,沈大山端着架子,询问这未来外甥女婿这提亲的事儿,他同段南山一问一答,路程不知不觉间竟走了大半。
到了小庙村口,段南山同他们道别,拎起放在车上的布包,“大舅舅同二舅舅说好了,遣人知会我一声,我就来提亲。”
沈大山不说话,方琳强忍着笑意道,“放心吧,到时我叫敏姐儿找你去。”
得了这话,段南山嘿嘿一笑,转身迈着大步走了,没走两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身追了上来。问他什么事也不回答,在那布包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个小瓷瓶子,塞到她手里,“治冻疮的。”说完就跑了。
方琳又是羞又是喜,哭笑不得,沈大山面上冷着,实则内心对这个未来的外甥女婿也有几分满意,“算这小子有心。”
因着归家晚,两个舅母并没给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孙氏,不住的抱怨,多了个人帮忙,却走得比以往早,回来的却晚了许多。
沈二山是个直性子,端着碗夹了筷子菜,“大嫂你就少说两句吧,今儿赶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家人都在饭桌上,被弟弟当众给了没脸,孙氏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当下甩了筷子道,“老二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没事找事是吧,爹、娘,你们评评理,打我嫁到你们家,吃啊穿啊,哪一样不是我操办的,就是二弟的事,我哪一回不是跟着忙前忙后,现在说这话,是戳我心窝子呢。”
“怎么会?”李氏瞪了沈二山一眼,忙跟着打圆场,“你二弟这人不会说话,大嫂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孙氏不依不挠,“我是一般见识么,我就是担心当家的,说两句怎么啦,这知道不知道的,传出去了,还当我是在刻薄外甥女呢。”
可不就是怎的。李氏虽然心里头这么想,但说出来的话自然又是另一番光景。
老两口最烦这种状况,吃了两口便回房休息去了。
方琳在外头吃了,并不饿,把碗里的饭拨了些给方敏,低声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一顿饭在吵吵嚷嚷中终于吃完了,方琳见众人搁了筷子,忙站起身收拾碗碟,沈媛媛起身想帮她,被孙氏狠狠瞪了一眼。
洗碗刷锅的活计方琳是做惯了的,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老远瞧见沈大山把沈二山叫了出去,知道是要跟他说段南山的事。
回到屋子里方敏正在缝什么东西,见她进来抬头笑,“姐你忙完了,咱们出来没带衣裳,我在姥娘那儿要了些碎布,给你做个布兜,你待会儿把衣裳脱下来,我给你缝到里头,有什么东西也能贴身藏着。”
方琳笑,“成,难得你有这心思,我看看做的咋样。”
方敏针线功夫不行,不好意思给她瞧,姐妹俩你推我来我挠你,正闹做一团呢,李氏推门进来了。
“哟,耍呢,你们姐妹俩感情可真好。”李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