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完厨房,方琳把方敏的衣裳找出来,农家人一件袄子姊妹们轮着穿,方敏正是抽条的年纪,身上那一件还是方丽出嫁前穿过的,袖子短了一截,手腕露在外头。
她寻思着,等到自己出了门,妹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怕是没人会记得这些琐碎事,趁自己现在空闲,把春夏两季的衣裳都给她补一补。
方琳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石青色的衫子,把两个袖管都剪了下来,又在方敏的那件衣裳上比了比,瞧着合适了才开始缝。
堂屋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她并没有在意,横竖不过是宝儿又惹了大伯二伯家的小子,抑或是方娇又瞧上什么好东西磨着胡氏给她买。
外头天阴沉着,屋里的光线并不好,方琳挪到窗边借亮光,缝补的活计是做惯了的,手上的动作亦是娴熟。
就在此时,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葛翠玉从外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琳姐,你咋还在这坐着呢,敏儿跟你娘还有隔壁吴二婶打起来了,你快去瞧瞧。”
方琳大吃一惊,连忙搁下手里的活,“文宁他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葛翠玉是二房长子方文宁的媳妇,秋天刚过门。
葛翠玉顾不上答话,一边扯着她往外走一边道,“好我的姐姐哟,快别问那么多了,把她们拉开才是正经,一会儿闹得村里人都来咱家看笑话了。”
院里围了好些人,王氏一边嗑瓜子一边招呼幺子方文浩站得远一些,省得被波及道。二伯娘林氏想上去劝架,可还得照应着才四岁的方文康,倒是方兰领着方文安往前凑,一副高兴地不得了的模样。
吴二婶子衣裳破了,头发被抓得一团乱,哭喊着,“这还有没有天理啦,上门喝个茶叫个小丫头把我给打了,真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胡氏手上拎着个木棍,正追着方敏满院跑。小姑娘身形灵巧,左躲右闪,可还是挨了好几下,一溜烟竟然跑到厨房去了。
方琳拨开人群走到跟前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氏闻言停了下来,拎着棍子朝她走过来,照面就是一下,“你个腌臜玩意,我把你养这么大,是叫你学人偷汉子么,叫你好好带妹妹,你瞧瞧你把她带成什么样了,居然敢跟老娘动起手来了。”
方琳猝不及防,生生受了这一下,被打得趴在了地上,目光也涣散起来,最终落在蹲在墙角磕烟杆子的方老三身上,胡氏还说了什么,她恍恍惚惚,再没有听清楚。
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吴二婶子戛然而止,爬起来就跑,方琳拎着把菜刀从厨房冲了出来,“叫你胡说八道,叫你害我姐名声,你个坏了心眼的老婆子,你跑啥,有胆子碎嘴子说闲话,有胆子别跑啊。”
吴二婶被她追的到处乱跑,方敏一副豁出去的凶狠表情,就连胡氏也不敢近前,生怕她一下子发了疯,真的砍了人。
周围没有一个敢上来劝架的,王氏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人养出什么货色来,也不瞧瞧自己是个啥玩意,活该!”
方文宝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压在方琳的身上,一口咬住她满是冻疮的手,“叫你欺负我娘,不要脸!”
小孩子下了狠力,方琳的手原本就伤着,这一痛终于回过神来,她推开方文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扫视了一圈围着看热闹的家里人,沉声喊道,“敏儿,过来。”
方敏一愣,见她姐跟往日好像有些不同,迟疑了片刻便停止了追逐,走到了方琳身边。
少女的脸上不知是谁挠出了几道血痕,用来绾发的木簪也已经折断,只留下半截在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方琳以指代梳,替她整理了一番。
方敏想说什么,可是见她姐一脸凝重的表情,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胡氏见方敏乖乖地站在那儿,狠狠地咬了咬牙,提着棍子往这边走过来,却未曾料到,方琳从方敏手里拿过那把菜刀,咣当一声丢在地上,把众人吓了一跳。
葛翠玉嫁进来没多久,跟方琳姐妹俩相处的不错,见状便大着胆子上前说合道,“琳姐,今儿这事我瞧是个误会,三婶和吴二婶估计是听了什么闲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她这一开口,性子温和的林氏把儿子抱起来,也道,“老二媳妇说的对,一家人就甭计较了,跟敏姐儿回屋去吧。”方文宁在孙子辈排行第二。
吴二婶平白无故受了这一遭,心里正火着呢,听到这话不干了,啐了一口道,“青天白日我亲眼看见的,什么叫闲话,你们家方琳跟着个野男人从山里头下来,谁知道荒郊野岭的,他们在里头干什么好事。”
这话说得忒难听了些,林氏皱了皱眉,想反驳几句,却被方琳一把拉住。
她这位二伯娘心善,偶尔会给她们姐妹俩一点吃的,或者干活的时候搭把手,方琳冲她笑了笑,“二伯娘,这事您别管,我心里有数。”那笑容中夹杂着冷冽和决绝,叫林氏心里一惊。
方琳领着方敏,拨开众人走到方老三跟前,一声不吭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冬天的地冻得瓷实,她额头上已然见了血,却没有去擦。
方敏头一回见她姐这样,心里颇为不安,却忽然听到她姐说,“你跪下,给咱爹磕头。”话语里竟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平日里方老三压根不管她们,方敏对她爹心里头压根就没有一丁点敬意,听了这话,不情不愿地跪下来,照着她姐的样子磕了三个头。
方琳这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