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虚毅现在在哪?”李重进电光石火之间突然想到了他儿子目前所处的危险,李筠兵力强于自己,况且是联合比南唐更为强盛的北汉不成而败亡的。
李重进本来是受手下部将蛊惑,准拟孤注一掷的,此时大战当前的短暂静默,忽然相及自己的爱子,一切关窍忽然通了。其时,太祖座下四将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和宋偓都已领军来到淮阳边境驻扎。
“虚毅少爷正在庭院之中练习刀护卫的‘轻影刀’呢。老爷的意思可是要让把虚毅少爷带出这是非之地?”紫萧悲戚不堪,孤孑的身影随风飘摇,虚毅系他正室所出,一旦败亡,她又将走向穷途末路。
“不错。我要派人尽快渡江把他送往南唐。南唐李煜事宋恭顺,近几年暂无兵争之象,我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就好。只是毅儿从小就比较有习武的天赋,如果他想为我报仇,恐怕在江湖上的磨难会很多。”他同样凄楚哀婉,被生离死别所缭绕着的哀凉心境使他渐渐凝噎,但他没有流泪,大丈夫横征百战岂能效小儿女哭哭啼啼!
“你先出去把毅儿叫来吧!”李重进又加了一句。
紫萧慢慢走了出去,她的衣袂在此刻染上了月下碧海青天的浓重,沉甸甸的。
李重进把一壶佳酿从喉间咽下,顺着肝肠,他感觉酒真是天下最能消愁的东西。抹去嘴角的酒痕,李重进开始平静下来。
“爹,箫姨说您要我离开这里?如果是这样,毅儿甘愿死在您面前!现在大敌当前,接受安抚已是不可能的事。生则同生,死者同死,虚毅要做像爹一样威武不屈的斗士。”一个十四五岁浓眉大眼的少年从蜿蜒的小径中一路小跑而来,跑到李重进之前却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膝盖,眼神中烫着灼灼的泪珠。
这个少年就是虚毅,他的脸孔虽然淌着泪,但他的脊梁干硬而笔直,像剑一样。
李重进手中的酒壶不由自主地落在在阶前,恰似他的心情碎了一地,他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可能在兵争之中在劫难逃,不由得心下苦涩。
李重进楞楞地盯着酒壶看了半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扬起手目向青天,愤然道:“明月珠,你不是世间的灵物么?可为什么要逼迫我走向家破人亡的惨剧,你是祸害……”撕心裂肺的呼叫中尽是不甘与伤怨。
虚毅一阵心酸,却把脑袋埋于李重进的衫袍之中,低声问道:“爹,明月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是祸害?既然是祸害,爹为什么不扔了它?”虚毅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使劲地拽着李重进的衣服,想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明月珠是天下的秘宝,它每逢月圆之际,珠身便会皎洁如月,如果此时把他含在嘴里半个时辰,它不但可以疗养多重的内伤,而且能提升人的内功。如果它和另外一件玉器沧海玉一起在月圆之际共同溶在持有者的血液,那么,这一珠一玉能显现出若隐若现的山川图案,循着山势地形,你可以找到从轩辕征战蚩尤时遗落在天下的龙脉碎片,凭着这块龙脉碎片你可以预示历朝的兴亡和败灭……”
李重进依稀记得那份残卷上对沧海玉和明月珠的介绍,那时他仍在北周执掌兵权。遥遥地看着中天的弯月,夜渐渐剥落轻纱似的光华,三更天的鼓声渐渐催逼,李重进心中一紧,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做人难得糊涂,不解虚实也可免去祸害。
“虚毅,你要坚强,跟着刀师父还有箫姨从这里渡江到南唐,无论你今后的前程如何,一定要淡泊名利,爹这一生,就是把名利和荣华看得太重,才会有眼前的横祸!”月如钩,却偏偏是离人的月,不知这样落尽万家灯火的月芽他还能见着几回,李重进沉默了许久。
“我不要!爹,您怎么……”虚毅决绝地站起身,却又突然摔倒在阶前。虚毅挣扎着,硬是怔怔地说不出半句话来——他的睡穴被李重进轻轻点了一下。李虚毅不懂,却又懂了,只是他的意识逐渐黯淡直至沉睡过去。
李重进看着虚毅慢慢倒下,无奈地笑着。此时,若星辰可为之陪觞,李重进必将用北斗为樽吞下这绛色的银河!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十五岁的他倔强不屈,为了练习骑马可以半夜起床偷偷练习,为了练刀可以跪在刀护卫门前一天一夜不起来,没有人能硬生生地拗断虚毅内心盘踞着的傻愣劲儿。
李重进希望虚毅能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他李家唯一的血脉就不会甘于平庸。李重进的手滑过虚毅冰冷而僵硬的手指,右手的无名指,月光投影一枚铁质的暗黑色戒指,一枚很平凡的戒指,毫不起眼。
“刀护卫!护送虚毅抵达南唐的重任就要落在你肩上了,今晚就走,越快越好…等到战乱终止之后,记得带虚毅到朗州名剑城去见一个人,他叫白衣雪,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在。”
亭角的竹林深处倏然钻出一个彪壮的大汉,这个人脸上有长发从左侧披落,反将他的真实长相与年龄无形遮掩起来。但是,他恰恰是李重进最信任的下属,因为,他身上的明淡刀疤是这汉子拼死护卫他李重进的证明。
这汉子叫刀无痕,出刀快到无痕。“紫夫人也一起去吗?”姓刀的大汉语气异常简洁。“想我浮沉一世,总不至于让女人为我殉葬,紫箫也一块去吧。”
紫箫脸色一变,却是冷哼道:“臣妾蒙将军厚爱,临战之前岂可私自逃亡,与其这样,臣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