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这么个灵巧的美人儿,看来你心意已决要将她拱手相让了。”
没完没了的揶揄齐二,如今成了司徒珍一个不错的爱好。以前总被他以身份做要挟,一旦做得不对少不了要在众人面前被狠训一顿,风水轮流转之时,司徒珍也可以过过那种神仙般的日子,为何说是神仙似的度日?因为她知道齐二的过往,也察觉到了他日后要走的路,凭着这些就能轻易推算出来他的命运之理,这几样不正是神能做到的么?
永远处于掉不下来的云端,冷眼端视着世间的万物生灵各自经历变迁,而他们除了看什么都做不了,即使知道如此为之可能会让某个人毁掉他要走的路,紧要关头放把火要火势蔓延的更快的却是他们。
毕竟厌倦一词含义颇深,可以等同于重复、厌恶、莫名奇妙,诸如此类各不相干的词语。在看故事之前一旦你知道了结局,想必也不会再剩下多少耐心再去等待结局吧,要是以喜剧收尾,还可以说是再随着情节感受一次美满人生带来的快乐,那若是最后以悲剧收场的呢?只能快速掠过,匆匆看一眼就不再理会。
神也是仁慈的,司徒珍相信这一点,否则为什么会有人说,一个人身上的苦难往往是接二连三发生的?明知道你要死,不忍心看你受尽苦楚,还不如添油加醋尽可能帮你早登极乐的好,这难道不能称之为仁慈么?
可她终还是赢不过自己,当她面对的人是齐二的时候,无论命里注定好让她做个什么角色,她都早已不管不顾的抛置一旁,只为了不再做他国都中的局外人。
心脏的那一头不晓得哪年哪月起,开始被拴上了一根细长的铁丝,铁丝的那一头一直都被齐二胸前的衣裳布料勾着。她心潮起伏难安全因为他,他一动,不论欢笑折磨她亦会跟着痛。可惜那铁丝即便是近到了胸前,听得清齐二的心率脉搏在时刻跳动,与他心内却仍是隔着一大段距离,靠的再近也终归找不到出路。
一壶清酒竟然也能醉人,司徒珍断断续续想起刚才那首半面妆来,唱曲的分明不是秦听韵,却又明明就是她。巫山青云飘渺间,她是有着月貌花容半张脸的可人儿,举手投足般般入画,眼角眉梢写尽fēng_liú,可另外那一半脸蓦地转向她时一切都如大梦初醒,叫人心寒的不由吸了口凉气,不住的捂住双手,那冷却还是无从释怀。
“从未属于我的何谈要我转手相让呢?这句若是笑话,想必你的幽默还不够令人发笑。”齐二淡淡回道,司徒珍此时并没有回头看他,饶是闭着眼她只怕都知道齐二现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一如既往的不在意。可他还是骗不过司徒珍的双眼,方才他的眼神一直凝望着楼下某处,久久不肯挪移。要是真的不在意,又如何能从他眼中看出疼惜?
他的话她的确听懂了,别人看穿他的心思,他倒好,说别人是那他的伤口做谈资因此没什么好笑。这么说来,他其实是承认了他在伤心的么?
“想,听我说句实话么?”司徒珍微闭眼眸,从眼缝间勉强挤进来的光线弱到连一团黑都不得见。
“实话?这么多年来你哪一日说的不是实话,以前告诉过你说出真相不一定是件好事,你偏不听,怎么如今还懂得问上一问了。我想不想大概你都是要说的……”
也只有面对齐二的时候,司徒珍身上的勇气就会顷刻间荡然无存了,谁说不是呢?她不怕死也想要搬走那具所谓他的尸骨,饶是被关入冷宫心中的骨气却仍能不减不灭。她怕过什么?
那么多人沉迷于阴谋家制造的幻境中时,她恨不得拿起一把擎天石斧劈醒世人,也许世上不止她一个人看透,但只有她敢说出来。遗憾的是,哪个朝代都缺成批地傻瓜,却不需要一个自以为是的警示钟。
时至今日,哪怕她口不能言心里的热血却从不曾泯灭过。那又是为何只在这个人面前,竟一副小女子德性,忐忑不安,连如实相告都得事先询问才能开口。
“你非女子,不知道女子的心思。我却能看得出来,那一位唱曲的秦姑娘方才那曲子是为你而唱的。她心中亦是有你的,只要你说一句,说你不愿再前路遥遥中来回探寻,我想还是有条退路在你面前可供你选择的。你知道么?其实你并非无路可走。”
这些话一点也不好笑,可齐二却能哑然失笑。正如这夜深的就似沉潭般,然他的影却只能留在身后。一时间,他忽然慌了,他觉得自己丢失了方向,人人都说天大地大,月能挂在空中,繁星四处密布,而他的孤独却只能悬在这中间,连影子都没有。
卷起的风吹来,于是他说,“我不是女子,谁也不曾规定异性之间必须要互相了解透彻不是么?正如你我二人,还不曾看透,就已经携手做了夫妻。人若是都有退路,那么世上的成功者恐怕就会少去了大半,我不需要路,前路也好后路也罢,我只能靠着双脚摸索,再摸索。你说她是我的选择,可你又如何知道她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终点,说了是猜就要明白,你可能会说对,也可能会说错。因为决定不止在于她,更在于我,而你这个旁观者猜对的概率就成了微乎其微。不过即便你碰巧说对了,末了,时间还是会证明你是错的。”
“这是为何?”
“这很简单,只因人心善变,你这一刻猜对保不齐下一次她就不这样想了,所以到头来你还是会错。”
“你会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