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不期而至,除了蝉鸣的格外积极,别无其他的新鲜可言。尤其是对深宫中的女人来说,夏日还不如冬日好。至少冬日还能得炭火温暖,夏日呢?外头晒着烈日,心里却还要承受冰霜寒冻。
赫连礼之前去了一趟武夷山的行宫,听说只带了一两个格外受宠的妃子,连皇后都没有带去,更何况对他来说形同虚设的司徒太后呢。
“骨子带的就是贱命,想改也改不了。血统高贵的皇后他不理会,偏偏宠爱那些个民间来的野丫头。”
“哟,谁说不是呢,咱们皇上估计是鬼迷心窍了,谁劝都不肯听。可怜皇后年芳十六,虽说是个庶出的身份,但好歹是贵族的后裔不是……”
司徒太后半眯着的一双凤眼突然睁开,从躺椅上起了身,看着身边的太监总管李格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咱们?他可不是我们的皇帝,你几时见我为他说过一句话?你倒是会说话,将不是都指给了皇后,你可知当初我何以能坐上今日的皇太后之位么?”
李格惊觉说错了话,脑袋也低了三分,生怕真的惹怒了太后,他就该横着从这宫中出去了。眼见太后欲起身行走,他急忙上前扶住太后的一只手,那模样比平日里多发了月供还乐呵。
“我答应他助他一臂之力,后来我真的做了,他也还算信守承诺,给了我安享晚年的权利。他的皇后品貌皆不出众,还是个庶出女,一册封就受到朝臣不少议论,可你又怎么会知道,他的皇后亦是我要他娶得。赫连礼以为登基了,做了皇帝,就能将我放置于案板上,任他鱼肉?呵呵……”
李格只注意到,说话间,司徒太后的脸色比起方才那一阵,已是好了许多。却不曾真的会意她话里的意思。
安度晚年?司徒太后如今还不到年过半百的年纪,五十大寿也还需等到明年,五十且知天命,对她这个于宫中几起几落的女人来说,她早已经将宫中的一切看的透彻,何谓天命?她的命运从来都是自己在做主的。
世人看她仿佛像是再看一出匪夷所思的大戏,永远猜不透结局会是怎样。正如当初,群臣皆反对赫连礼登基,说太子死的不明不白,而赫连礼的娘亲又实在出身卑贱。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赫连礼的,而今再次想起赫连礼登基大典之上的情形,她也不觉得失落。
司徒太后深知,她今日能将赫连礼一手推向最高处,明日也可以把他拉下来,一切只需一个时机。在她过于精彩的一生中,什么都是需要时机的。
当年先皇微服出巡,带她一同前往江南水乡,通行的还有几个妃子以及第一任多病的皇后。因为是微服出巡所以先皇并没有带很多人,只是带着御林军中出挑的几个前行。
那时在司徒太后分到的的院子里居然有一片牡丹花田,那时她还不是先皇的皇后,甚至连人选都算不上,能入宫也只是因为家中地位显赫,而当时她却开始疑惑起来,不知道是先皇特意安排还是巧合。
牡丹花瓣纷纷凋谢趁着秋日和煦的阳光散落一地,然后偶然一次先皇经过此处,看见正值青春美貌的她将一头墨玉般的长发披散到腰间,而头上却戴着一朵不俗的牡丹花,从远处看上去那画面像极了一位误落凡尘的仙子翩然而至。这次偶然的背后,是她不甘心被淹没在后宫,最后泯然于众人才想出的法子,后来想起,她也并没有用什么心思,只因世间少人有不爱美色,不贪恋佳人,如此而已。
就算往日恩爱皆是来自于算计那又如何,只有知道深宫中有多艰难,才知道原来比起让皇帝爱上自己,更重要的反而是如何用这东西换取更高的利益。她也经历过,眼看着来往于自己宫内的新人越来越多,每日不能安眠的过去,也是那时才清楚的明白什么叫做皇宫,那便是,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而男人就只有独独那一个,所有宫中女子的荣辱都与他息息相关着。越来越往后,那些争宠夺爱也变的一目了然起来,她们互相间争夺为的不是什么恩宠,而是生存。
他若是待你好这皇宫里上上下下都会对你好,否则你就等着看别人脸色骤变比天还难预测阴晴吧,谁也不想饱尝人情冷暖,亦不愿在寒冬暖不到手,所以就只有参与每一场无形的争斗,方能过好这里的日子。
行至御花园前时,司徒太后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她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用金银珠宝买通了先皇身边的太监,打听清除他每日会去些什么地方。然后就有了那日,在御花园旁边的竹弄堂边上的亭子里,司徒太后穿着一身艳红色轻纱裙在亭子里拨弄琴弦被先皇无意间撞见的情况发生。
也许曲子弹奏的好不好已经不太重要,只当先皇见到她一身美艳不可方物的打扮,就已经对她神魂颠倒了。一曲终了之后,先皇欣然同她回她的宫殿,至于当时弹的什么曲子,说了些什么话,如今司徒太后都已想不起,只记住了也就是那次才让她有了赫连祁。
赫连祁的出生似一步绝妙的棋,一下子就打开了她人生的新一页,当时的皇后体弱不能有孕,只因是先皇的青梅竹马所以先皇从不肯想什么费后的事,只在得知司徒太后有孕的消息,那位皇后就敌不住朝廷里众多大臣的费后之请,突然间病逝了。
如果先皇泉下有知,恐怕会对司徒太后失望至极吧,想必当年他也始终猜不透司徒太后的心思,以为她不过就是求一个后位,事实看来却并非如此,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