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来之后,秦听韵便很少再说话了,出了刚才沐浴时,跟环姜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过几句之外,再无其他表达。一直到晌午她都是安安静静待在客房里的,莫说跟平时一样去寻齐二,就连客房外不高的门槛她都不曾踏出去过半步。
秦听韵是寝食难安,却又不愿意轻易表现出来,所幸一个人躲在房中,谁也不理会。环姜端着茶水进来的时候,一阵寒风刮的她打了个冷颤,抬眼望去却见秦听韵正倚在大敞着的窗檐边,眉眼里尽是茫然。
在昨夜林中,秦听韵受伤的事环姜也是迟迟才知道的,令环姜费解的是,明明是天赐的机会,怎么却让秦听韵如此消沉,“小姐?”
听见有人叫她,秦听韵愣了好一会儿,才肯回过头来。从昨天到此刻,心里快要被疑惑和苦涩击溃。尤其是在绸庄的时候,哪怕多呼吸一次与他不远的空气,如今都已成了秦听韵心上的一种负担。
她如何想得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因某种情愫变的矫揉造作,谁说不是呢。好好的日子,不见的没有了齐二就活不下去了,不见也好,让自己自己减少了受伤的几率,也增添了些许了以慰籍的原因。现在他们隔的这么近,种种烦恼惆怅,若不能说是多余,那便是多情了。原以为品赶回来之后一切都能变好,至少她能跟齐二多说几句话,而不是如现在一样,互相隔着咫尺的距离却避而不见。
即使是困倦的不行的时候,她也不敢暂时午睡,她怕自己又会再次见到齐二,梦见他如昏迷中出现的那些幻觉一样,继续将没有编织完的美梦编织下去,他带她一起远走高飞,同他一起如他说过的故事中那样,越过湖泊。秦听韵会一直笑容满面的对他说,原来世界竟然如此之大,有来这么远的地方。
他冷着脸,脚步却正在慢慢向秦一起听韵的方靠近,只要回过头就能如愿看见,那张她在曾经怎么都看不清楚的脸,最后一定会在她的身后眉眼如星月,直勾勾的望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而她的眼睛还是如秋水一般清澈,令人迷醉……
缘何害怕入睡,害怕做梦。秦听韵好歹也是个不怕虫蚁不惧野兽的奇女子一个,竟会被梦魇扰的不能自己。全因,梦是假的,而投入的感情却并不会因为是在梦里,而少投入一些。
仔细想来其实,什么不会因为了解去爱,亦不会因为不解而不爱,若是某一日得知他其实并非是自己心里认知的那个人,秦听韵还能够每日只为了猜测他微微变动的表情苦不堪言。
而秦听韵从原来也从未想象过齐二不是齐二的样子,只因为她相信齐二已经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面目完全展现在秦听韵面前,所以发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时,秦听韵才会恐惧,她怕分不清楚在自己面前的齐二是哪一个是他。
环姜叫了她一连两遍,秦听韵却自己陷入了沉思,环姜看着主子一脸烦扰的模样,吩咐厨房煮了牛乳送来,一杯热腾腾的牛乳从环姜手里递过来,环姜语带安慰的说:“小姐,你喝些牛乳吧,外面风大雨大的离窗这么近担心着凉。过来喝些牛乳安神,我看啊,打从树林归来小姐你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连你也觉得是为了齐二,才伤心难过,郁结难平的么?”秦听韵叹了口气。
“小姐,环姜不是过来人,也只当旁观者稍稍说一句。小姐虽然一直没有明说,可是齐二公子匆匆回房未再同你说半个字,我就看出不对了,虽然话可以骗着说,可以不说,但是眼神骗不了人的。”
“环姜你记得答应我。千万不要将我同你说的告诉旁人去,我只是有些事想不通,过一会儿就好了。”秦听韵刻意温柔的笑笑,让环姜不再为她担心。
环姜似乎明白秦听韵如此举动的含义,所以故意将话题引到茶上,知道秦听韵对吃喝颇有兴趣,除了讨论之外,别无其他。
看着环姜提到茶经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倒是让秦听韵觉得环姜比起从前要沉稳,甚至可以说快活许多了,也有了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神态。
不由想起与环姜相识时候,她一脸污垢的面庞,眼神却坚毅的厉害。那时候在深夜街头遇见她,就对她的眼神印象颇为深刻,直到现在,很多时候已然想不起环姜曾经如何狼狈的模样,却能立刻想起她那双像是会发亮的双眼。
遇到环姜的时候,似乎是因为刚刚开春的时节,街道的空气还处在非常潮湿的环境中,异常湿冷,秦听韵那时还不太熟练男扮女装,只敢在夜间出来溜达。夜半时分在大街行走,除了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与它一起的还有回荡在空气间不知道从哪里渗出的水珠子,滴答滴答的流个没完的响声。
若是胆子稍稍小一些的,只怕听见这诡异的动静就已经晚回跑了,秦听韵一步步走到了街尾最靠里的角落,借着昏暗的火把照去,便看见了有个人影在地上蠕动。第一次见到环姜的时刻,秦听韵对她的印象不过觉得她看上去瘦的不行,脸色在黑暗中被火光照着才能勉强有几处红晕,看她昏昏沉沉的躺在冰冷的地上,想来若不是刚好看见,她也许早就冻死在街头了。
当时发现她的时候,她身上伤痕倒是没有,只是消瘦的厉害。秦听韵虽然刻意放轻脚步,出声很轻,但是环姜却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一下子坐了起来,防备的抱着自己的胳膊,也就是那时她才看见被污垢包围下的那双眼睛,并为之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