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多半是些孩子,还有一个老妪和几个年轻的妇人。此刻脸色都便能苍白,然而危难之中,女人似乎比男人更加懂得隐忍和坚持。所有人都注视着我,齐刷刷的点头。
我从她的厢房里走出去,只见那壮硕的妇人正大着嗓门和外头的人说话,虚与委蛇,不肯让人进来。
她一边高声大喊,一边朝我摆手,示意我赶快离开。我替她掩上了门扉,终究别过头去,让最后一滴泪从眼角滑过。
孩子们虽然多,但是一个个都沉默不语,前面的街道寒气森森,然而空旷无人,果然,衙门的守卫似乎不足,还是被临时抽调回去了?我不知道究竟如何,但已经可以预测,恐怕森爵和浩空,已经对衙门发动了攻击。
我带着他们脚步飞快,跨过了玉带桥。桥下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星斗,仿佛是银河从天际浩浩荡荡奔流而下,美不胜收。
然而此刻在我眼中,每一颗破碎的星辰,都像是一条性命的陨落。我不忍再看下去,牵着一个孩子的手抵足狂奔。其余人也拼劲了力气,其中没有一个人喊累,有个老妪跌倒了,两三个孩子顿时停下脚步,一起搀扶着她往前跑。我小声告诉她们,快一些,再快一些!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命而奔跑,或许是因为春令激励了我们,有些人气喘吁吁,但终究敢在衙役出现在春风街的时候,我们已经跑过了玉带桥。而在玉带桥的另一边,便是一层层独立高大的平房。
此地荒无人烟,沉静的像是坟冢。然而我却知道,这是石崇的仓库,也是崇德城中很多商人堆积货物的地方,地形错综复杂,而且有些还是苏裴安自己的领地。恐怕一时半会儿,他们是追不到这儿来的。
我从草堆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从前苏裴安带我来过这儿,幸好我还记得他将钥匙藏在何处。打开了铜锁,几个妇人和我一起用力推开了大门,再合力将门合拢,大家都已经是汗湿重衣。
几个孩子发出了欢呼声,似乎觉得已经度过了仙境,随意找地方躺了下去。我的嘴角也露出了春柳般的笑意,春令曾经说过,这些都是无意门的遗孤,他们的父亲或者兄长有些已经死了,有些正在经历生死搏杀,我一定要护他们周全,才能不愧对春令。
“姑娘也歇一歇吧,这一路上,对亏了姑娘的舍命救我们。”年老的老妪走过来对我行了一礼,声音颤颤巍巍。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我连忙还礼,心中却觉得酸涩无比。
我们真的是逃出来了么,我们……又还能逃多久?要是他们输了,那么崇德城,就是所有人的葬身之地,可是赢的机会,又有多么渺茫啊。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好勉强笑了笑,只好让孩子们在仓库里找一找有没有吃的。然而箱子一个个打开,却都只是些茶叶而已。我隐隐有些失望,就在此时,却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姐姐,快来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