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一直在我面前强忍着,然而终于落下泪来,紧紧将我搂在怀里,哭声若杜鹃夜啼,“是奴婢无用,奴婢竟然让娘娘受了这样的苦!当日在太守府的时候,娘娘为奴婢安葬了姐姐,也让苏裴安血债血偿。那个时候奴婢心中就曾经暗暗发誓,就算粉身碎骨都要报答娘娘,可是入了宫……奴婢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我浑身都在发烫,一身骨头似全都被人抽走,被她这样搂在怀里,竟然意识都恍惚起来。
“傻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忠心护我,当日在太守府,我曾经想过给你白银,让你好好安度余生。你说……”我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咙里干涩难耐,“你说,你要留下来伺候我。我将你带在身边,原本是想着把你当做妹妹一样看待,但今日我自身难保……早知如此,是我不该牵连了你。”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芸儿终于抱着我嚎啕大哭起来,然而我的意识却渐渐模糊,终于再也听不清了。
母亲,我曾经在你面前发过誓,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绝不会让您操心。然而此时此刻,若您在天有灵,是否还会因为我而不得瞑目。这实在,是为人子女最大的悲哀。
我的意识已经模糊,像是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穿梭。那真是冗长的一段梦境,恍如梦寐。然而将我从黑暗之中唤醒的,却是无穷刺痛。手臂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说不出的疼痛,我的喉头里发出了呻吟,这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娘娘醒了!”我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已经年过五旬的老者温和眸光之中满是惊喜,然而我却猛地抬起头来,只因为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那是……“你们先退下吧!”我还未曾说话,就听见对方低语,宛如一缕叹息。
然而洪峰却已经恭敬退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转过头来,站在床头的男子背对着我,然而肩膀却在无声颤抖着。我的嘴角微微扬起,“皇上既然来了,为何不肯再看臣妾一眼呢?”
他终于按捺不住,霍然回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却满是血丝。那张原本如美玉清俊动人的面孔,此刻却写满了疲惫与憔悴。扪心自问,难道我真的没有恨过他么?
在景仁宫之中受到冷落的那些日子里,我难道心中真的没有半点怨怼么?然而此刻看着他,我却无声无息扭过了脸,终于落下泪来。
有一双粗糙的手按住了我的脸,对方的指腹那样温暖,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森爵沙哑而哽咽的声音,“你在怪我么,碧清?是,你原本就应该怪我才是。我下旨将你幽闭在景仁宫之中,我明明知道你怀有身孕,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起来,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泪。我终于觉得于心不忍,撇过脸,只看见那个站在天下权位巅峰的男子,此刻竟然半跪在我的床榻前,一张脸埋在我的手心。
我侧过脸,手指尖动了动,他立刻察觉,连忙抬起脸来,我看着他,指尖微微颤抖,然而却还是下意识的攀附上了他的面颊。森爵睁着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千言万语,倒似是真的在这一眼之中看透了。
我低声说:“不过也才两个月罢了,皇上怎么消瘦成这样,眼中也满是血丝,昨夜不曾睡好么?”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然而目光却阴郁,宛如连绵大雨,依然在他的眼底。
森爵静静凝视着我,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我知道此刻和你说这些,像是在为自己开脱,然而这话我却不能不说。我昨夜从荆州赶回来,一夜不曾合眼。石崇告诉我,你在宫内动了胎气,只怕危在旦夕……”
他似是说不下去,我的手指却慢慢冷透了。石崇,为何他会知道宫内有关我的事情?
然而那念头不过是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许久,我这才说道:“不过是动了胎气,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顿了顿,我这才察觉出不对来,“从荆州赶回来,你为何会在荆州?”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这才说道:“十天之前,我就已经离开了帝都。只不过此事从来不曾告诉旁人,你在景仁宫之中,自然更加不会得知了。”
十日之前……我悚然一惊,伸手紧紧抓住了锦被,过了半天,这才艰难道:“十日之前么,原来竟然这样巧合。”
“什么巧合?”森爵看着我,追问道。
我被幽闭在景仁宫之中,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了。这两个月之内,锦衣玉食,从来都不曾短少。因为后宫之中的人明白,即便我被禁足,宸妃也还是宸妃。
后宫风雨欲来,但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天象之说总是神秘难测,谁又能猜到日后我是否会东山再起?然而十日之前,御膳房首先发难,将那些腐烂馊掉的食物端到景仁宫里来。
有人开了先例,后头的人自然都是前仆后继,以糟践我来取悦另一位主子。
我苦笑了一声,并不多说话,只是摇头,“没什么,皇上不要多心。”
然而森爵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站起身来,木管扫过四周,忽然开口道:“为何这房子里,竟然这样冷?洪峰说过你体寒的缘故,因此景仁宫之中日夜都烧着地龙,就是不愿你受寒气侵袭。然而置身此地,我竟然没有感觉到半点暖意,反而寒彻入骨,他们根本没有烧地龙?”
地龙?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