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乔老太爷一辈子只有两个儿子,”啜了一口自制的糖水咖啡,池然的语调不紧不慢,“大儿子足够优秀出色,所以他宠着小儿子,既是喜欢也是捧杀。他如愿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兄友弟恭,世家里难得的兄弟情深。可惜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大儿子……”
“池然!”池毅清猛然提高了声音,“你究竟想做什么!”竭力压抑的声音中是无可掩饰的愤怒和惶恐。
这是属于一个父亲的愤怒。
自小这个女儿就太有主意了,不需要任何人教导,任何人、事似乎都不能让她有丝毫的动容。无爱无惧,无喜无悲,不似真人。
作为一个父亲,一个算得上关心孩子的父亲,相处数十年,他甚至不能肯定女儿的喜好。
而现在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池毅清简直要忍不住去牢牢抓住她的肩膀,确定手下的温度了。
“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我还不曾没用到要用女儿的命去换什么!”池毅清的表情近乎狰狞,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温文尔雅。
“我知道。”池然平静的瞟了父亲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父亲,你应该知道怎么衡量得失才对,别让私人感情蒙蔽了你的眼睛。”
池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难得的端坐着,眼神平淡的似乎在谈论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如果我除了意外,您第一件该做的,是如何用我的死亡争取更大利益。”
淡漠的语气,却带着让人心底发寒的平和。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个女孩,是最漠视一切却又最公平的人。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对她而言都是人,没有性别,没有年龄。乞丐,富翁,政客,甚至她自己,对她而言都是命,等值的生命。
她用利益来衡量他人的生命,同样的也衡量自己的生命。
没有人拥有特权,包括她自己。
池毅清望着女孩平静的脸,久久的凝视,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点言不由衷的痕迹,然而最终,他眼底的绝望却越来越深。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认识到,他的女儿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从来都没有。
没有任何东西能在她的心底留下影子。
他不再说话,他又能说什么呢?
脚步近乎蹒跚的走到椅子前,他缓缓坐了下来。
凌晨时分,京都的夜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中心区依旧灯火辉煌,而周边却渐渐陷入沉寂,一点一点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那仅存的光明贪婪的吞噬着。吞入的是光明,而吐出的却是无边的黑暗。
他突然想起年轻时在一本游记上读过的一段话:“你讲这样无情的话,便是叫爸爸生活在地狱中,因为你今天既然已经说出来,使我,这个做父亲的人,日日要活在恐惧里,不晓得那一天,我会突然失去自己的女儿。如果你做出毁灭自己的事,你就是我的仇人。我不但今生与你为仇,我世世代代都要与你为仇,因为——你,杀死了我最爱的女儿。”【1】
那时他还年轻,踌躇满志,野心勃勃,只从这里读到了一个父亲的软弱,软弱到只能这样的言语来祈求孩子活下去。他对此不屑一顾,若是能力足够,他怎么会掌控不了自己的子女。若是利益足够,牺牲一个孩子,甚至是牺牲自己,又有何惧之。
而现在他读到的是绝望。因为太爱了而有的绝望。
你爱这个孩子,用尽自己的一切只求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然而她根本不在乎生死,你该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双膝跪地哭着求着她活下去?没有用。
用尽手段束缚住她?她或许会生不如死。
门外,池哲终于从一堆杂货中翻出了一个纽扣大小的小盒子。那是他上一部电影中的一个小道具,当时看着有趣,也就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着脚尖,晃晃悠悠的猓看到门依然关的紧紧的,池哲大大的送了一口气。
幸好,还来的及。
贴着门板,想探听一下里面的情况,却怎么也听不到动静。
池哲急了,咬咬牙,干脆赌一把。
他缓缓的趴了下去,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他运气不错,厚厚的地毯掩盖住了他发出的声响。
脸贴着地毯,修长白皙的手指把一个小小的盒子推进门里。
动静不大,起码他的父亲并没有发现。可惜好巧不巧,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依然觉得昏昏沉沉的池然起身,准备为自己泡上一杯浓茶。比起咖啡,她还是觉得茶叶更提神。
屋子是临时的住处,物件备的并不齐全,她喜欢的那种茶叶在客厅的柜子里,只得出去。
至于池毅清……他迟早要面对这些的。
池然的表情依旧平静,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有足够的理智冷眼旁观一切。
只是刚走到门前,便忽然觉得脚前一膈,挪开拖鞋,白色的地毯上,有一个纽扣大小的鼓包。稍一思索,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池哲?池然挑眉,心里有了主意。
顺手把杯子放在靠墙的柜子上,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水流的声音惊醒了池毅清,他呆呆的转头,望向发声处。
齐肩的短发顺滑黑亮,顺着池然低头的动作滑下了肩头,映衬的她的脸越发娇小。圆圆的眼,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