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旁的池毅清袖子中的手掌张张合合却最终还是握成了一个拳头缩在里面。
父亲训诫子女,天经地义。即使他是她的丈夫,也不能阻止。贫困人家常有父亲将出嫁的女儿带回家中另行婚娶买卖的,那家丈夫除了得到些许钱财也是无法的。
所以,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妻子受训。即便他日后也能守住自己的妻子,到时的流言蜚语也能让妻子在世间再无立足之地。
指甲刺破了手心,疼痛让人清醒,池毅清微微合上了眼。
乔老爷子的训诫还在继续:“女子当以娴静柔顺为主,你现在就将女戒背一遍与我听吧。”
“是。”乔柔又行了一礼,依旧低头敛目。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
“看来你还不曾忘记,”乔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柔儿,身为女子,还是守礼些的好。我是你父,他是你夫,我们能容得你却并非人人能容得你,为父是为了你好!”乔老爷子的望着乔柔的眼中带着慈爱,然而眼底深处却有一抹或许连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厌恶抵触。
无论表面如何谦恭,他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像那个人了!那个人也是如此,原本是个守礼端庄的大家闺秀,可年纪大了,却成了个勾三搭四、不守妇道的dàng_fù!还害的乔家落到如此地步!
“是,父亲。”乔柔依旧恭顺的行礼。
“再将《夫妇》、《敬慎》篇背上一遍吧,切记,女子以弱为美,不可颠倒阴阳,行男子之事!若让女婿觉得乔家女儿平素都是这么没规矩!”
乔家女儿四个字被乔老爷子咬的格外的重。
“是。”乔柔低低的应着,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她慢慢舔去唇上的鲜血。她原本便是拖着病体的,又在院子里跪了一夜,若不是强撑着,连站起来都难得很。也只能靠着疼,让自己清醒几分了。
“……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
池毅清的拳头一瞬间握紧。他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却看见乔柔那哀求的眼神。
他瞬间就泄了气。若是现在冲动一回,他是能出一口气了,可这置柔柔于何地呢?父亲和丈夫,她又能如何选择呢?池毅清闭上了眼。
女子略带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着。
待到乔老爷子终于满意时,已是日暮时分了,乔老爷子便留了客。
池毅清本想告辞,却被乔柔拉住了衣角。他低头望向自己的妻子。
“然。”妻子做出了一个口型。
然?池然?她在这儿?池毅清惊喜莫名。在儿子受了重伤后,能见到数年不曾见面的女儿,于他而言,确是一种安慰。
果不其然,在晚宴时,一个一身嫩绿色的小姑娘跟在了乔老爷子身后出现了。
“然儿,过来见见你的父母。”乔老爷子慈爱的望着女孩。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是乔家兴起的关键之一。
“父亲,母亲。”女孩低着头躬身行礼。面容稚嫩秀美,神态平和淡漠,并不像是许久未见到父母的孩子的样子。对着乔柔池毅清的亲近也是端庄有礼。
语不掀唇,坐不动膝,立不摇裙,喜不大笑,规矩守礼的像是一本活着的戒律。
一顿饭吃的沉闷。女孩至始至终都是这般守礼恭谨的样子。恍惚间,乔柔将女儿的样子与年幼的自己重合了。
这样的日子,被迫分离的女儿和躺在床上的儿子……乔柔眼神一黯。
池毅清敏锐的察觉到了妻子的变化,对着丈夫关切的目光,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自己连累了这个男人,若不是娶了自己,他哪里需要为了孩子如此提心吊胆呢?
可她又能怨谁、怪谁、恨谁呢?
父母生养了她,宗族庇护了她,若是没有世族的身份,她哪里可能嫁给毅清呢?想来,怕也是只能怪命了吧。
被提心吊胆的某人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自觉,他正兴致勃勃的躺在床上规划着自己的未来。
得知了今生父亲的姓名,他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隐忧,身体上的痛楚掩盖不住精神上的欢愉。不顾云霓的反对,他命人将自己抱到了藤椅上,打开窗户赏景。主人和夫人都不在,一家之中只剩下这一个小主人,下人们不敢狠劝,只得让小主子如了意。
将隔屋内的火炉生的足足的,云霓请示了管家,将先前有商人送来的大片玻璃打磨了嵌在里头,四周缝隙里都围着厚布,直到整个屋里都暖暖的,才依着小主子的吩咐将他抬到这间屋子。打开窗户,外头是打扫干净的石桌石椅,旁边有两三枝红梅懒懒的舒展着枝条,白的雪,红的梅,互相映衬,白愈洁,红愈艳,生生将这本该清冷寂寥的景衬出了艳丽热烈之感。细细一闻,似乎还能品到幽幽的香气。再定睛一瞧,便能发现原来这屋内也被心思细密的丫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