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姑姑继续道,“后来,大皇子降生之后,我才又忽然见到了安姐姐,她不知何时竟成了当时的荣贵妃宫里的人。再后来,好像是……”
岳姑姑顿了顿,蹙眉垂首回忆着,语气哀伤的道,“好像是那个皇子的乳母去伏国和亲之后,安姐姐就从毓庆宫被打发到苦刑司后的偏馆里了。现在想来,安姐姐似乎早已知道她患了急病,因此便事先嘱托我以后每逢年节来这里祭拜。她说她也不知这被祭拜的亡灵是谁,她只知那是她曾经的一个主子的心愿。她说她今后怕是来不了了,便让我替她和她原来的主子完成这个心愿,她说这是她唯一能为她主子做的事了。果不其然,那之后没多久,安姐姐就病亡,死在偏馆里了。”
倾城的心痛楚难当,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丧母的哀痛!
安姑姑,她哪里是得了什么急病,她分明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灭了口!皇子生母的秘密,太后和石蓉绣怎会允许半点泄露的可能?而安姑姑是详知内情的人,又怎能容她留着活口?
可安姑姑知道自己命不久长之时,却没有半点抱怨和懊恼,反而还记挂着莫云嫣那时每逢年节祭拜虞美人的事,特意嘱托了信任之人在她死后代为继续。
倾城咬碎银牙,心中泣血,暗叹,“安姑姑,你终究还是被我连累了!你如此对我,这份情意让我如何报答才是呢!”
倾城忍着眼中的泪,低声道,“安姑姑,枉她关照了我一场,我却连她亡故的消息都不知道,连送一送她都不成!”
像是安慰倾城一般,岳姑姑一边又在绢冢前摆了些果子,一边道,“在宫中私自拜祭是违反宫规的,何况又是上元佳节,因此只能摆些点心果子,却不能用香火,也不能焚化纸钱冥饷,怕火光会引来人的注意,其实这事儿是很冒险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竟答应了安姐姐的这个嘱托,可能是因为安姐姐确实是个好人,也可能是因为安姐姐曾说过,她的那位主子让她闻到了宫里少有的人味儿,她希望这宫中能再多一点儿人味儿。姑娘,我看得出你对安姐姐是情真意切的,你也算是个有人味儿的,想安姐姐地下有知,会欣慰的,不会怪你的!”
岳姑姑说着又摇头叹息了一声,啧啧的道,“那时安姐姐只交代我来这里拜祭,其余的一概不说,否则我真要问一问她,她曾服侍的是哪位主子?能够跟着那样的主子,当真是有福了!”
倾城几乎要狂笑起来!心中暗骂自己,跟着她这样的主子哪里有什么福气,反被她连累得连命都没有了。反倒是她,能够遇见安姑姑,才是她在皇宫中感受到的唯一一点儿人味儿,那才是她的福气!
说话间,岳姑姑已经收了拜祭用的点心果子等供品,依旧用手绢包了,向倾城道,“姑娘,你今晚怎么到这里来了?”
倾城回了回神,勉力平复着语气道,“奴婢原本在外面扫街的,忽然听到这里好像有笛声,便好奇想进来瞧一瞧是谁在这里吹笛,不想却找错了路,误闯到这里来了。”
岳姑姑闻言低声向倾城道,“姑娘,看在你也与安姐姐交好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今后无论听到什么也不要进入这繁谢宫里来!这里是冷宫,有冤魂的,若是撞克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有,那夜里吹笛之人就更是不见为好,免得招来灾祸!”
岳姑姑说着,拎着她的布绢包站起身来,道,“姑娘,快走吧,今后再也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