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刚倒下两员大将,若是武将之中再传出噩耗,狼子野心的楚国入主中原堪称是天时人和。你是选做一个江湖人还是选做丞相之子?如果你大义灭亲借我之手除掉云图,我可以帮你;但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阁主之位,那这里不该是你來的地方。”贺靳自顾自道,一袭蓝得发紫的长衫上绣着兰花暗纹,在刚刚掌上的灯下,昏昏暗暗却深入心底。
不曾亲眼见证当年几万人战死五灵谷的惨烈,只揣测想象到贺靳心底万分之一的感受。
“我可以帮你,你饶他一命。”
贺靳只笑了笑,无视王景的严肃认真,“他的命对我來说不重要,你要你随便拿去。”
王景原以为贺靳会借机讽刺自己多么多么虚假,一般人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替云图求情的说辞,但贺靳竟然沒追根究底,按理來说,云图或多或少牵扯进了楚汉政权的争斗里,贺靳不该说得如此轻松。
“你不用怀疑,我要杀一个人,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他找出來杀了他,我说不杀他,就决计不会杀他。”贺靳侧过脸來,望着王景的不信任。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们走马看花,且行且看。”贺靳道。
贺靳太过大度,让王景更加糊涂,既然他都可以不把云图的兴风作浪放在眼里,为何处处为难自己?为何与自己认了真的游戏,送了那些人到镜花居?
“既然你把一切都看得这么清楚,为何多此一举的让我知道这些事?”王景将始终想了一遍,这些完全不干自己的事儿,他何苦用云图的那些人引他前來镇南王府?
“你这么聪明,真不明白,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贺靳望着王景,浅浅的笑问。
王景被问住似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调子有些沉重,“据我所知,你与他的关系并不好,怎么这么在乎他?”
“这好像与你沒什么关系。”贺靳依旧笑着,但从这口气里,王景知道他再问也得不到答案。
“世子与苏大公子交情深厚,莫不是为了苏大公子?”王景随意一问,却看见贺靳的笑容有了稍纵即逝的顿挫,让王景觉得误打误撞还撞到了非常重要得事。
“你说苏明……”贺靳走过王景坐上堂中主位,端起早已备好的茶,喝了一口,才抬起眼來望着依旧耐心看着自己的王景,“他行商坐贾名震天下,本事远远大过我,与苏通又是亲兄弟,我岂敢越俎代庖?”
这话很实在,沒有一点夸张,王景却霎时想到了苏明背后的势力,这句‘本事远远打过我’,在王景听來,有九成把我确信贺靳是知道苏明身份的。
再说,一个商人,本事再大也大不过官,除非这个商人能够上达天听,那才算是本事大……
再追问下去也沒什么意思,就像贺靳不追问自己为何留云图一命一样,他也沒必要非得知道为什么贺靳要这么庇护苏通,有的秘密,只被尘封活在过去的岁月时光里,除了当事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懂得。
“我还能说什么,你赢了,我再不碰苏通。”王景遂放下一切,坐在贺靳右手侧首位,也端起茶品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清明茴香,雨前龙井。”
贺靳但笑不语,王景见天色已晚,起身告辞而去。
一名貌美如花却不妖娆妩媚的女子款步而出,來到贺靳身旁站定,正是那日站在街角布店选布的那位女子,她望向堂外暗下來的夜,“千夜的伤很重,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在这个世上活得越久,你就越不会问值不值得。”贺靳收回目送王景的目光,起身离开。
女子盯着贺靳的背影,眼中泪光盈盈,每一寸都是对眼前之人的心疼,恨不得自己替他承担这一切,但偏偏这些除了他沒有人能承担得起,做得到。
“我來,是要告诉你,千乐从王景那儿拿走的并不是真正的月缺……”女子收起苦涩,缓缓道。
“我知道。”贺靳站住身,“千手已经取回來了。”
女子一怔,“你这是在怪我,沒有及时将这个消息告诉你?”
“千色,我从來沒有怪过你,你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这里,你不该來。”贺靳轻轻一叹。
千色花容一萎,“那个地方,从來不属于我。”
贺靳一僵,缓缓转过身來,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泪自千色眼中滚落,关切与怜惜之情掩藏不住,说不出的担心,“千色……”
千色吸了吸鼻子,却收不起越來越汹涌的泪水,压不下这澎湃激荡的心情,盯住贺靳那双如夜月的眼睛,迈开双脚,便扑进了贺靳怀里,死死的抱住贺靳,“贺大哥……”
所有的委屈,全交付给了这三个字,像是找到可以依靠的臂膀,泪若洪水到处肆虐,不见退去愈加猛烈。
贺靳轻轻拍着千色的背,“出什么事了?”
“我想你们,我想回來……”千色哽咽道。
贺靳忧愁的面容顿显凝重,“千夜重伤,让你担心了?”
千色摇头,“沒有,我只怕,只怕沒有你们的日子,我不知道怎么活……”
贺靳推开千色,低头看着已经哭湿了的一张脸,抬手轻轻拂去还在往外落的泪,“傻妹妹,我们不是说好,等我办完要办的事,我们就去找你们吗?”
千色噙着泪,眼中的光环一直晃啊晃,晃得贺靳从未有过的心虚。
“你们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千色忍住哽咽声道,“师父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