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东起,丝丝温暖驱除了寒气。
肯特山上覆盖的积雪已经稀薄了许多,乍寒之后的回温融化了大半的降雪,涓涓细流在山涧流淌,直至汇入滋育生命的依鲁河中。
每年融化的雪水滋补着依鲁河,在这里形成了一片肥沃的草原。
初春到来的时候,吸收了依鲁河水的牧草抽芽而出,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这里就会出现肥美的牧草。
这里的牛羊膘肥身健,就算是到了寒冬,牧民们也能积蓄足够过冬的牧草。
一切都依赖高大巍峨的肯特山。
这是一座神奇的山,它蔓延在蒙古高原的北方,可以瞭望宽广的西伯利亚,俯视富饶魅力的蒙古草原,它是蒙古的圣山。
热血的汉人们喜欢称它为狼居胥山,因为霍去病曾北逐匈奴,在此勒石耀功;蒙古人更喜欢称他不儿罕山,它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诞生地,强大的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就从这里开始了征服世界的脚步。
苏鲁锭长矛的故事流传在蒙古人的歌声里,只是肯特山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荣耀,王公台吉们更热衷于到寺庙里朝拜,奉上无数的牛羊珍宝,贫困的牧民们辛苦的操劳着不多的牛羊,只能在空闲时回忆那曾经的光辉。
今年的暴雪来很急,三天两夜就下了过膝深的积雪,牛羊在风雪中哀叫,马匹被冻僵了身子,所有的牧民都少了笑颜。
明年开春的时候,将是他们最难熬的日子,没有牛羊,他们需要围猎,可没有了骏马,就算是围猎也做不了。也许所有人都要投到多尔多佐领的帐下为奴。
想到自己的妻女随时可能被那个恶贯满盈的佐领抢进他的大帐,桑德阿吉的心好似刀割。
一个自由牧民的身份是所有蒙古人的期盼,因为那些部落的大人们需要他们缴税、服役,不会轻易的凌辱他们。
可做了奴仆就没人会在乎这些了。
奴仆的一切都属于部落大人们,他们掌握着所有的生杀撸夺之权,可以任意的买卖奴仆,杀戮奴仆,因为那是他们的私有财产。杀了一个奴仆,对佐领、札萨克们来说,不过是砸碎了一件瓷器,摔坏了一个马扎。
抬头望着碧蓝色的天,桑德阿吉向尊贵的佛陀们祈祷。希望这个时候有进入大草原的商队。他们收购了冻死的牛羊,会让牧民们的日子好过一些,哪怕只给极少的银钱,也足以让大多数的牧民保住自由人的身份。
可是,雪太深了,虽然已经化了很多,可它昭示着冬季已经开始,草原上的寒风会阻止大部分的商队前来。如果小的商队出现了,多尔多大人自己家里死去的牛羊都能满足他们。
蒙古的汉子们已经习惯了屈服,佛陀告诉他们,今生的一切苦难,在来世都会得到补偿。
不管他们信不信,苦难的无法反抗的生活,让所有人都只能把心灵交给喇嘛们。
“咚…咚……”
沉闷的铜钟声从繁华富丽的寺庙传出,响彻了依鲁河两岸,那是多尔多佐领家族建立的寺庙,里面的僧侣喇嘛几乎来自这里的每一个家庭。在蒙古,有四成以上的男丁把生命和灵魂奉献给了佛陀,他们是巨大的藏传佛教统治体系的一份子。
那张黝黑的脸庞,在岁月苦难的折磨下,仅仅三十岁就布满了皱纹,一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充满了悲意和绝望。
桑德阿吉已经把两个儿子送进了寺庙侍奉佛陀,家中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了,如果无法度过雪灾,家中的儿子恐怕也要进入寺庙去侍奉佛爷了。
“至真至圣的佛祖,为什么要降下这残酷的雪,惩罚您的奴仆,难道桑德阿吉对您还不够真诚吗?”
回望着那毡蒙古包,结实柔软的羊皮在岁月的催使下,也已经破旧不堪了。
蒙古包的栏架上,挂满了沾血的羊皮、牛皮,庞大的数量足以让人垂泪,这是桑德阿吉所要的财产,现在全部成了皮毛和肉食。
没有商队经过,牛羊肉总是要吃完的,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牧场上没有牛羊,奶酪就成了奢求。更没有办法去换取米麦,饥饿就会席卷整个部落。
也许只有多尔多佐领家才能例外。
多尔多佐领家族拥有这成片的牧场,数千的牛羊,还有能够出产粮食的农田,他掌控着这里过半的财富,拥有着数百奴仆,还有神圣的佛祖的护佑(寺庙)。
冬雪虽然冻死了他不少的牛羊,可是这对于多尔多大人来说,不过是小损伤,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呜呜……”
沉闷的牛角声,这是佐领征召他的属民的号角。
桑德阿吉本能的起身,朝家里奔去,可刚迈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马儿冻死了!”残酷的现实让桑德阿吉想要立刻投到佛祖的脚下。
佐领的军令是残酷的,上一次*立的时候,就有的三个属民因为没有服从命令,被马鞭打死了。
摘下弓箭和弯刀,桑德阿吉撒起脚丫子,拼命的朝佐领敖包跑去,如果慢了,佐领的护卫会用枪弹加快他们的脚步的。
骑着健壮战马的佐领部属快速的穿梭在敖包附近,马鞭鞭打着每一个遇到的牧民。
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了起来,这些喘着粗气的骑兵都是佐领的亲卫部属,也是多尔多能够合法保持的最多武装。就算是上次*立,出兵南方的时候,这些人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没等所有人都集合起来,一身肥肉的多尔多就骑着他那头高大的黑马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