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铜枝之间,数不尽的朱红果实像风铃那样响动。
一尺高的铜人张口一吸,犹如剥丝抽茧,一重又一重裹在我周身的漫天灵气滚滚涌入他的腹中,一下子吞个干净。
那个铜人酒醉似地摇晃了几下,我听到灌汤声音在他肚中响动,良久方才平息。天地一时之间空空荡荡。蝴蝶怪双翅眼睛不住干眨。
山下飞剑破空之声起,毛吉和万俟昶驾剑光冲上云海。
看着僵持着的我们三个,毛吉和万俟昶面面相觑,最终仍是小心飞落到我身后两翼。
“原兄,你追那个肉球怪怎么追到山顶上,这一下子怎么又多了两个妖物?”毛吉神念问我。
“方才我们在幽蓝芝林迷路,一点塔灵神念也接受不到。毛师兄决断先飞回镇妖塔请劳长老出手,没想到原兄先来一步——劳长老是不是闭关了,这可如何是好?塔灵不知何在?要紧关头一点用处也没有。”万俟昶神念紧张问。
“没眼力的小子,我就是塔灵。你们自己地盘也能迷路!”
铜人向他们两人冷哼,又跳入铁树的树洞,消失不见。
古树底下的山门隆隆打开,走出一个面黄长须之人,是封魔岭的主管金丹徐绍基。他望着一塌糊涂的场景,面色略一诧异,旋即平复下来,向蝴蝶怪和我道,
“殷师兄、原师弟,我师劳长老和贵宗的药师真人叙完话了,让两位进qu 。”
毛吉忍不出呼出来,
“这妖怪是昆仑宗的殷元元,上届山河榜第十?你们昆仑真是藏污纳垢呀!”
果然如此。我心中暗想,难得见到能与我匹敌昆仑弟子。山河榜上人都与时俱进的俊杰,我原以为自己少有金丹敌手,殊不知其他人也笋尖似地冒了出来。
“不领市面行情。”
蝴蝶翅膀上的眼睛倏地扩大,唬得毛吉和万俟昶后退几步。从蝴蝶触角传来少年的嘲xiao 声。蝴蝶庞大的双翅内敛,腹部裂开一个小口子,一个十足正宗的人类小道童从里面蹦出来,道童的双目里尽是狡黠和顽皮。
他嫩手揪起蝴蝶腹足节的躯壳抖动,那蝶形外壳一面缩小,一面折叠,直至收成一面似乎是锦缎,又像是旗幡的织物。然hou 被道童折起放入袖中。
殷元元把手捏成喇叭状,向缩入树洞的塔灵喊,
“一尺塔灵,我师尊是天xia 炼外丹第一,日后还你折损的枝叶就是。让这两个跑腿的清点下帐呗。”
毛吉和万俟昶面露忿忿之色。“要是我们剑宗山河榜的师兄在,早——”万俟昶嘟哝了几句,忽然不再说下去。
我心想,万俟昶大概是意识到四大山河榜已经不再能做依仗了。
“殷师兄,下次我们切磋另行择地,不该让剑宗的朋友烦恼。”我道。
殷元元笑,
“原师弟被剑宗软禁,要看他们脸色过日子,真是委屈你了。”
“我是诚心正意地待在山中哀悼唐未央道友。师兄想必在宗门昭示天xia 的布告中看到了。”
殷元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
徐绍基从容道,“两位切磋,我辈没有眼福,实是憾事。只是殷师兄不知道:大堤溃于蚁穴。镇妖塔禁锢千年来的妖邪无数,灵气异动即使有影响宝塔万一的可能,我们也是担待不起,天xia 众生更是承受不起。”
“这许多邪魔一早不杀了,留到现在才是昏头昏脑吧,”殷元元道。
徐绍基摇首微xiao ,带我们入镇妖塔,一层层拾级而下。
“方才师兄使用的那东西是什么法宝呢?”我神念问。
“那是我祭炼的七转法宝,我取的名zi 叫盘古真灵幡,”道童不乏得yi 之色。
法宝名zi 不明觉厉,这话我听得到抽冷气。自古以来罕有金丹炼出法宝,因为他们没有对小天劫的体认,自然没有转运炼法宝炉火的能耐。我炼银蛇剑成宝是借助前世传承的雷法总纲以及琳公主合作,不知道他祭炼出七转法宝是有什么滔天手段。
“我们炼丹去四荒四洋、天上地下采药,不知道要遇到多少精怪;仙丹炼成,又有不劳而获的邪魔飞来盗取——比如拿飞剑杀人越货的妖道——总要祭炼些宝贝防身,这是我们昆仑立宗的本色行当。我探究了七系精怪的禀赋,都炼入盘古真灵幡中,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变化。把幡披在身上,心宝相通,就能随心所欲因敌制宜了。”
他只当徐绍基是空气,旁若无人,不用神念,径直侃侃而谈。好像是要通过徐绍基向剑宗扬武耀威一番。
徐绍基城府也深,始z 不动神色。我们在第十三层偏离螺旋梯道,被领入近侧一片水声响动的迷雾桃林。
“牢狱阴森,只有此处待客。我师已下塔看守,两位请自便——原师弟,如药师真人授业离去,你呼喊徐某姓名,徐某自会来接引你,切记不能在林中乱走。”徐绍基叮嘱毕,重走入迷雾之中,把我和殷元元留在幽冥桃林一座突兀的小院里。
“剑宗吓唬人的鬼话。九地洞天我也不知道出入几次,这迷宫怎么困得住山河榜呢。我用真灵幡揉捏六七种怪物禀赋就能走出,”殷元元道。
我的风水罗盘陷在妖国,神念完全没法穿透这片幽林,好像是在黑巷中的普通人。如我要走,大概只能用雷法幻出诸多雷兽点灯探路。
“我不出门,你偏惹事。四处吹嘘手段,早晚惹来冤家。还不快和原剑空进婆娑无忧院!”
院深处传来一个人声。
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