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孙元朝那边看过去,就看到在秋风中,在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下面,钱谦益和两个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背着手慢慢地走过来。
其中一个女子自然是柳如是,另外一个人不是董小宛又是谁?
当初拥戴着福王过江来南京之后,孙元就下令让人将董小宛放了,叫她自己回冒家去。
那日在伙房是自己同她所见的最后一面,老实说,这阵子忙的时候孙元还不觉得,可只要一闲下来,董小宛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和那晚那让人惊艳的身子就在他面前不住地晃动,驱之不去,难以忘怀。
这个时候,一种难言的不舍竟从心中升起,其中还带着一丝后悔:如果自己当初强留董小宛在身边,又会是何等情形?
哎,说到底我孙元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美色在前,自然是经不住诱惑的,却做不到太上忘情啊!
等到三人快要走到舍利塔的时候,钱谦益故意停了下来,抬头端详着银杏树,好象是在欣赏眼前无边的秋色,故意落到二女后面。
二女茫然未决,依旧是说笑着朝孙元这边走来。
孙元急忙和傅山转到舍利塔后面,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脏却不争气地跳了起来,就好象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
董小宛的声音很轻,“姐姐,你带我来栖霞寺做什么?”
柳如是的声音:“妹妹你也是在留都长大的,缘何不知道这庙里的菩萨非常灵验。最近你诸多不顺,姐姐我就想,索性咱们今日来这里上香,许个愿,求菩萨保佑。”说着话,她付出一声叹息。
“我命该如此,这是老天爷注定的。”
柳如是:“正因为运势不好,更要来求菩萨保佑啊!”
董小宛:“先前我同相公说要来这里上香的时候,又引得他一通雷霆,大……大娘又说了许多弯酸人的话来。”
“大娘说什么?”柳如是故意问。
“还能如何,不外是说我不守妇道,明说是上香,却不知道又要去与谁人私会。”说到这里,董小宛声音有些哽咽。
“端的可恼!”柳如是气愤地说:“妹妹,想当年咱们被人捧着哄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冒辟疆也是个有名的大才子,身世也好。当初你嫁去冒家的时候,也不知道被多少姐妹羡慕,想不到如今确实这样的情形。怪只怪,妹妹你识人不明。好个冒辟疆,想不到却是如此凉薄之人,当年他对妹妹的柔情蜜意原来都是骗人的。”
“姐姐休要说我家相公,他……他心中也是极苦的……”
“苦,苦就该将气撒在自家娘子身上,这样的男人拿来做甚?”柳如是忿忿道:“其实妹妹,依我说,你就该留在孙太初那里,不应当回南京来。孙元虽然是个武夫,未必有何情趣。可人家好歹也是一镇总兵官,权倾朝野。反正都是给人做妾,你与其在冒家受气,还不如入了孙家。听人说,孙元这人其实也是个重情重意的。他的如夫人韶虞人也是歌妓出身,当初是跟了凤阳守备太监杨泽的。杨泽死后,才嫁了孙元。孙元并不嫌弃,还给了她一个平妻的名分。妹妹若是不回来,说不定也是个平妻,在家中自己说了算,也强似在冒家做妾,地位并不比奴仆高多少。”
听到柳如是说起孙元,躲在塔后的傅山似笑非笑地看了孙元一眼,孙元脸红得更厉害。
“姐姐这是什么话?”董小宛的声音明显地带着颤音:“我我我……我如今虽然脏了身子,可那是迫不得已,我又有什么过错,只不过是命不好而已。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相公的妻子,应该对他忠贞不逾才对,怎么……怎么能这么想……此话以后姐姐也休要再提了……”
柳如是:“好一个从一而终的贞洁女子,妹妹的德行,姐姐自然是佩服的。不过啊,冒辟疆终归是个男人,自己的女人落到敌手,再见面的时候还大着肚子,你说,他会怎么想?若他真敬你爱里,就不会在意这种事的。可现在你已经被他殴打得遍体鳞伤,你们夫妻之间还有所谓的感情吗?再说了,妹妹不过是小妾,可没有什么名分。小妾究竟是什么地位,我想你肯定是明白的,在男人的心目中也不过是个物件。你上头可有个大娘子,能够在家中立足,全靠丈夫的恩宠,如今,冒襄恨屋及乌,你今后还有好日子过。就算不为你想,也该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难不成你想被他殴打到小产才高兴?”
董小宛的声音:“姐姐你别说了,若再多说一个字,我扭头便走,你我姐妹的情分就算是尽了。”
柳如是急忙道:“好好好,妹妹,我心直口快的性子你也是知道了。各人命只看造化,我不说就是了。”
董小宛:“姐姐不说就好。”又细声细气地给柳如是道了声歉,接着道:“姐姐不是说要与我烧香拜菩萨吗,怎么跑舍利塔来了,这里又没有什么可拜的。”
“妹妹说错了,这里可有一尊大佛。妹妹要想脱离如今这片苦海,说不定还真要拜拜此地的真神。”
董小宛声音中带着疑惑:“姐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柳如是突然一拍巴掌:“孙总兵官,人我已经带到了,出来说话吧!”
这突然的一巴掌,不但董小宛,就连躲在塔后的孙元也忍不住低呼一声。
还没等孙元来得及反应,背后的傅山就推了他一把,将孙元推了出去。
“是你!”董小宛没想到孙元就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