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今日的得胜大军接受皇帝检阅的盛典而言,京城百姓主要是来看宁乡军的。内心中,大家对于那个生食人肉的孙太初还是非常好奇的。孙元虽然功劳甚大,又有百战百胜的威名,可这名头却还是比不上他吃人肉来得响亮。
实际上,不是熟悉大明朝军制的人,单看旗号,却分不清究竟哪一支部队的归属。大家都是一色的朱红日月旗,都是一色的雪亮铁甲,都是一样的威武雄壮。
在宣武门外,三万明军已经整装待发。
排在最前头的秦军今日却也整顿了一营人马,四千五百人身上都穿着一件铁甲。涂着黑漆的甲叶子在晨光中隐约闪烁着金属的光芒,刀枪如森林般树起,红旗如云,在风中招展,跳跃在铁甲洪流之中。
三秦子弟本就生得魁梧,人靠衣装马靠鞍,在头前一立,整齐得如同一道道城墙。
已经有等得不耐烦的百姓,有或者实在找不到位置的百姓涌到宣武门外看热闹。秦军的雄伟叫众人眼睛一亮,不住喝彩。
“这支军队还真是不错。”
“莫不是宁乡铁军?”
“废话,你看他们的模样和气势,再看他们手上的铠甲器具,真乃一等一的强兵,不是宁乡军才怪。”
“好,好汉子!”
“听人说宁乡军属于宣府镇渤海所,怎么说也算是咱们京师的卫戍部队。依我看来,索性将宁乡军调去蓟镇,有孙太初镇守青山口、古北口,又何惧建奴,咱们觉也睡得着了。”
“对了,哪个才是孙太初,怎么没看到人?”
“那边帅旗下坐在马上的将军不就是?”
“哪面是帅旗?”
“嘿,你就是个没见识的,怎么看不明白军中的旗号,外地来的吧?”有人讥讽地调笑。
被调笑的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是从真定逃难过来的,自然弄不懂军中的归置。”
“哦,原来在这样。”说话那人只差说一句“乡巴姥”,然后得意地指着前方:“那不就是宁乡军的中军大旗,你看那个骑在马上穿着黑盔甲的大将,生得又高又大,满面威严,不就是孙太初。”言语中颇多京城人氏看全国人都是土鳖的轻蔑。
那个真定来的人也是意识到这人语气中的不屑,心中有些恼怒,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道:“你是哄我的吧,那就是孙太初?”
“还能有假,去去去,你懂什么。”
“不对,不对,孙太初可不能是这个模样。你看他蔫头搭脑的,好象瞌睡没睡醒的模样,孙太初如果是这个模样,能打赢建奴才见鬼了。”
……
这两人的争执声音很大,自然就传到秦军耳朵里。
所有的士兵都是面带不忿,中军大旗下,有几个将军一脸铁青地对曹变蛟道:“曹将军,这群刁民实在可恶,竟然拿咱们当成宁乡军,言语中对将军你颇多不敬。且让我等去教训,教训这群混帐东西……曹将军,曹……”
没错,刚才围观的老百姓确实是将曹变蛟当成了孙元。不得不说,曹变蛟毕竟是老边军出身,从小打熬筋骨,生得甚是健壮。再加上国字脸形,一把漂亮的黑油油胡须,看起来卖相极佳。
这次洪承畴将秦军排在受阅部队的第一位,又从各镇借来上好的铠甲器械,是摆明了要让秦军在天子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以捞取政治资本,方便就任蓟辽总督一职。
这可是关系到秦军上下上万口子人前程的大事,再加上家属子弟,都几万人马了。这么多人的吃喝官位,可都着落到这一场受阅,不得不小心。
这些道理曹变蛟都懂,可他也是个铁铁铮铮的汉子,否则,在真实历史是行的松锦大战时,也不可能杀身殉国。洪总制此举难免有冒宁乡军功劳的意思。虽然大家口中都不说,心中却都明了。
问题是,这么做,好意思吗?
曹变蛟昨天一夜没睡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死活也提不起精神。刚才听到百姓议论,又将秦军错认成宁乡军,更是让他羞得将头低了下去。
部将们喊了半天,他才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苦笑:“教训教训他们,怎么教训,难道要对他们说,尔等刁民认错了,我们才不是宁乡军呢,我们是战无不胜的秦军勇士。刚才在山东战场打败了建奴,又刚在鲍丘水将东夷赶出了长城?然后,若是百姓再问起,原来你们是秦军啊,敢问这两场战役,你们砍下了几颗建奴的脑袋,咱们又该怎么回答?”
他苦笑声更浓:“你们要去教训百姓,自去就是,可事先得想好了如果他们真这么问,你们可开得了口……”说到这里,他喃喃道:“我曹变蛟可没这个脸。”
众将军都说不出话来,借将头低了下去,一张脸红得跟落水的龙虾似的。
刚才大家一想到马上就能得见崇祯皇帝天颜,内心中未必没有在天子驾前显摆的意思。但此刻,却都丧了气,感觉脸上全是鸡虱子在爬。
这个时候,大家心中都是一动,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所获取的荣耀,其实都是孙太初他们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用血杀出来的,秦军不但没有半点功劳,反被建奴打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众将军都是洪承畴在陕西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于洪总制都是忠心耿耿。既然总制大人这么安排,大家照着做就是了,可如今却被百姓当成了宁乡军,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怨气:总制啊总制,没错,你这么做是对咱们秦军好,可我三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