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道:“陛下,六百比四百,无论怎么看,这一仗也是平分秋色。”
崇祯疲惫地笑了笑:“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杨嗣昌也不再继续和皇帝争执下去:“陛下,洪承畴请发军饷一事,也不能不管,还请陛下定度。”
一说起钱,崇祯皇帝面上刚出现的一丝笑容就暗淡下去,他满心都是烦躁,声音大起来:“又是要钱,又是要钱。朕问兵部,兵部说没钱;问户部,户部也在喊穷。就连朕的禄米仓,不也是你杨嗣昌点头,都搬给陈新甲了吗?你们说穿了,就是向叫朕发内努,要让朕将体己银子掏出来。”
有明一朝,其实经济总量比起元时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尤其是江南地区,随着纺织业和水运物流业的极大发达,已经繁华得让前朝人无法想象,只有如此繁华的世界,才是资本主义萌芽发展壮大的土壤。
可问题是,明朝不合理的赋税制度,尤其是官绅不用纳粮,不用服劳役,随着土地兼并的进一步加剧,明朝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显现,国穷民富。尤其是崇祯登基之后,被文官们一通忽悠,免去了所有的商业税和矿业税,国家财政已经处于崩溃边沿,特别是北方年年大灾,农民军遍地作乱的情况下,国库更是空虚得厉害。
就拿崇祯中后期国家该发给官员们的俸禄总计五百多万两白银,可就这样,依旧没办法凑够,只能不断拖延。如应该发给皇室的俸禄银子,有的已经欠了五六年了。
庞大的官员数量,庞大的皇族寄生团体已经变成了国家巨大的财政负担。
可即便国库空虚成这个样子,一旦国家有事需要用钱,官员们想的不是开源节流,而是让皇帝自掏腰包。好象这国家就是他崇祯一个人的国家,跟大家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明朝的皇帝爱财是出了名的,之所以那么爱钱,归根结底,还不是穷。比如他崇祯皇帝,每餐不过三味,还都是素菜,身上的衣裳也非常破旧,节约到已经变态的地步。
听到皇帝这一声怒吼,杨嗣昌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
良久,崇祯皇帝幽幽道:“朕登基以来,也就得继大宝那几天穿过新衣裳,这十多年以来,连间象样的亭台楼阁都没建过。朕已经一把年纪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临到老了,归隐林泉,也知道求田问舍,可国家如此,朕做不到啊!罢了,罢了,将朝廷明年给朕的内努预支出来,发到济南军前吧!”
杨嗣昌听皇帝说得悲伤,忍不住眼圈一红:“是,陛下。”
崇祯一挥手:“下去吧,给洪老亨的折子上批复,就说朕将口粮都挤出来了,让他好好打,别将济南弄成烂摊子。”
……
等到杨嗣昌退下去,崇祯皇帝面上的疲态再也掩饰不住。他本是一个精力旺盛的君主,每天所看的折子上的字数加一起至少有五六万字。往日的他即便再累,也都挺直了身体,说起话来声音洪亮,眼睛里竭力做出精光闪闪的模样。
可自从去年九月建奴两路大军,将近十万人马破关而入,南侵京师一来,接连的战败让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半年中,说句难听点的话,整个顺天府都变成了建奴的牧场,到处都是敌人。整个大明朝的京城,就如同一叶扁舟,被建奴包围了,孤立了。
整个朝廷基本停摆,所以的议题都围绕着军事、军事、军事。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战局却不可避免的糜烂下去。仗打到现在,一个督师阵亡、一个司礼监内相阵亡,几十座城丢到敌人手头。
如今,济南好象也挺不住了。
崇祯皇帝难以想象,一省的省会一旦陷落,又是怎么样的天下大震。
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崇祯皇帝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面皮是如此地粗糙,竟没有一个壮年人的光润和紧致。
打打打,从自己继位到现在已经十二年,好象国家就没有太平过。先是建奴,然后又是农民贼军,好象没有一年安静过。他的心血也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中,一点一点地耗尽了。
风雨飘摇,一派末世景象,难道我大明朝真的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崇祯皇帝一呆,心中猛地冒出了寒气。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如同被魇住了。
贴身太监王承恩走过来,低声道:“万岁爷,你已经三日未眠,如何经得住,保重龙体要紧。”
崇祯被他的话惊醒过来,他提起精神:“朕不累,朕再看两本折子就去安歇。”
王承恩道:“万岁爷,也不急于一时,折子明日看不迟。”
“是啊,明日看不迟。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日之事,今日就得办完。王承恩,你说,若天下的将军们都如孙元,天下的军队都如宁乡军,朕还用得着相今日这般忧愁吗?”
王承恩道:“万岁爷,奴婢听人说,孙元治军极为苛刻,军中士卒吃饭出恭都有规矩,一般人都学不来的,也没那种威望。而且,宁乡军之所以能打,还不是经常在战场上见血。听说,他们的剽悍已经不让于建奴。”
崇祯皇帝突然来了兴趣,目光落到屏风上孙元的名字上面:“你说说怎么吃饭出恭都有规矩了?”
见崇祯突然来了谈性,有知道万岁爷这几日心情实在抑郁,有些陪他解闷,就笑道:“孙元做事有的时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比如军队士卒吃饭吧,别的军队吃饭的时候,一到饭点,大家围过去拿起马勺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