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洪承畴和刘宇亮同时惊问:“说仔细点,可曾看错?”
斥候:“阁老,总制,川军王允成部全军覆没。高公公和王将军的头颅,正悬在奴酋岳托的大麾之上。属下等已经靠得足够近,看得真真的。建奴……建奴似乎有心示威,我等挨过去时,敌人侦骑并未出动驱散……”
“啊!”刘宇亮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张脸变得惨白。此次建奴南侵,已经将大明朝打得颜面尽失。一个督师殉国,一个司礼建内相阵亡,一营以上的军队被成建制歼灭,可谓开了国朝立国以来对外用兵的先例。
虽说文官对太监心中鄙夷,可高起潜好歹也是内相,是大明朝的脸面,就这么死在战场上,乃是空前耻辱。
而且,经此一战役之后,明朝进入山东大军的援军别说退敌,就算是解济南之围也是没有任何心气了。各镇大军已经没有丝毫与敌沙场对绝的勇气,不溃退就算是好了,还谈何进军?
难道济南要丢,难道又要开丢失一省首府的先例?
“我等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啊!”刘宇亮一双脚颤个不停,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椅子上。
刘宇亮这人本就是一个老官僚,并没有什么才能。他之所以做到内阁辅臣的位置上,说穿了就是熬资历。熬到那些才学出众的阁老们一一被崇祯皇帝给换掉,实在没有人顶上去时,才顺利上位。崇祯皇帝也是没有法子-----夹到盘子里好歹也是菜。
他这人没有担待,也没有胆识。在真实的历史上,刘宇亮出京视师之后,因为畏惧建奴,死活不肯上前线。成天就带着人马在京畿地区转圈圈,尽量避免和敌人接触。
卢象升以身殉国的消息传来之后,刘宇亮被吓得站立不稳,无法走路。
等到回过神来,刘阁老第一时间想的并不是如何退敌而是自己的安全。于是,他直接掉头朝北,直接逃进保定秦军老营,躲进保定坚城中直到这一战结束。
刘宇亮的畏敌不前,尸位素餐,在建奴抢劫河北和山东北归之后,自然受到了朝廷的追究,被削籍,免去了所有官职,赶回家养老去了。
在这片时空中,刘阁老之所以躲进宁乡军中混天度日也不奇怪。
洪承畴也是一脸的苍白,仗打成这样,即便他有三头六臂,也是无发可想。
成建制被人消灭了一支军队,还丢了一个司礼监内相。建奴的剽悍凶猛,已经彻底将明军的士气击垮,这场战场,明军却是输了。
济南……要丢!
那个斥候说着说话,突然哀号一声:“总制,阁老,实在是太惨了,太惨了。大清河河面上全是川军弟兄的尸首,从西岸铺到东岸,跟桥一样。尸体一层压一层,被人血凝成一块。有的人一时没死,在下面叫着喊着……可我等又有什么办法,都凝住了……那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大帐中所有人都沉默起来,空气凝结得快要让人窒息。
洪承畴的手微微颤抖:“川军还有多少人活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斥候大概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顾不得体统,惊声叫起来,不住摇头:“也许有人活着,也许一个也没回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混帐东西!”有幕僚怒喝。
斥候:“我真得不知道,川军完了,完了!”说到后来,竟哇地哭出声来。
洪承畴一挥手,“下去休歇吧!”
两个卫兵走进来,将那个斥候架了出去。
等到斥候被送走,曹变蛟才小心问:“总制,事已不可为,接着又该如何,还请总制示下。”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翻腾的无内平静下来:“还能如何,依旧命各军向老营收缩,彼此之间互相呼应,休要让建奴乘势占了便宜。岳托打掉川军之后已经腾出手来,他用兵素来狡诈,须防备他夹击我军。这个老奴,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传令各军,让他们快一点,快一点……”
说到后来,洪承畴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显然已经失了方寸。
没错,用腹背受敌来形容此刻的明军却是相当贴切的,关键是明军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士气。
距离天黑还有这么长时间,各部能顺利收缩回老营吗?
洪承畴没有半点信心,他正能坐在帐中等着。
所有的人也在等。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消息过来,说是山海关的镇军在同多尔衮鏖战一日之后,终不能敌,死伤颇重。得中军行辕的命令之后撤退,已平安撤下来了。
“退回来就好,退回来就好。”洪承畴喃喃地说。
接着,不片刻,宣府军也退下来了。
大同军、太原军退下来了。
山东军平安回营。
宁远军虽说已经溃散,但等回到老营,已经保持着完整的建制,想必在未来一两日之内,溃兵能够回归建制。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大概计算了一下,各军都还保持完整,没有吃太大的亏。
洪承畴总算松了一口气,蓬一声坐回椅子,以手抚额:“总算是回来了,回来了,军队还在。某总算还保留了一丝反击之力,这山东还没完全丢给建奴。否则,某只有一死以谢君王了。”
说到这里,他只感觉心力憔悴,身子骨就如同要散架一般。
其他人也都露出一丝笑容:除了川军被人彻底吃掉,各镇都还完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刘宇亮还在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