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头镇,孙元部,宁乡军本阵。
清军已经逼到宁乡军阵前,他们都是刀盾手。所有的人都举着盾牌,连成一面矮墙,凶横地朝前撞来,似乎想用这种粗野的方式将宁乡军的方阵砸核桃一样砸成齑粉。
枪声响了。
“砰!”几百支火枪同时击发。
这是刘宇亮第一次亲临战阵,在以前,他身为内阁辅臣,身娇肉贵,十指不粘阳春水,别说看人厮杀,就连鸡也没杀过一只。这次前线视师,他不过是为了自保。
不过在宁乡军呆了这么长时间,老刘头突然对军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日常也不耻下问,苦学军事知识。宁乡军中除了孙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外,别人对这个阁老都是敬而远之,敷衍了事,更有人为了打发这个糟老头,一通马屁狠拍,将他给忽悠过去。
弄到现在刘阁老自我膨胀起来,感觉自己是内阁中最知兵之人,相比之下,杨嗣昌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而已。
正因为这样,老头对于战争有着一种浪漫主义似的好奇和期待。
在建奴进攻的这一刹那,刘阁老猛地从马扎上站起来,竭力将脖子伸出去,一双眼睛瞪得圆如铜铃,惟恐漏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几百颗弹丸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击在建奴手上的盾牌上。
清兵盾牌表面的牛革、铁片蒙皮就如同纸糊一样,瞬间被灼热的弹丸击穿。
盾牌后的敌人还没看清楚宁乡军火枪手的模样,就身子一麻,直接倒在地上,再无力爬起来。
只一个瞬间,冲在最前头的建奴刀盾牌手密集的队伍瞬间稀疏下来。
与此同时,枪口里pēn_shè而出的白烟已经在阵前连成一道雾气矮墙,灰蒙蒙混沌一片。
“看不清楚,看不清楚啊!”刘阁老大为失望,不住在口中念叨。
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排枪。腾起的硝烟也因为飞溅而起的人血而变成了诡异的粉红。
孙元:“对,阁老说得对。火枪齐射有两个问题,一是火药里因为有水分,所以烟也特别大,以至战至最后,射手的视线被硝烟阻挡,也没有办法再战了。因此,火枪手在战场上的战斗时间,其实并不长。在射出几轮铅弹之后,就得退下去,将战斗交给步兵。当年,末将也想过组建注意支纯粹的火枪兵。毕竟,单一兵种的好处颇多。无论是武器保养,士兵训练,还是后勤供给上都简单得多。可惜啊……”
“可惜什么?”刘阁老问。
“可惜,单一的火枪手在战场上并不好使,我军在第一次拉上战场的时候还吃了不大不小的亏。可谓是,板子落到身上,才知道疼。后来,孙元才知道,集团军各兵种协同作战才是王道。单就杀伤敌人的数量而论,骑兵在追击敌军当排在头名,接下来是长矛手,再后面才是火枪手和炮兵。”
说话间,下面的火枪手射击的枪声开始绵密起来,火枪部队已经换成自由射击模式。
刘宇亮好学不倦,又问:“火枪手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孙元:“火枪的第二个问题是射程短,而射出去的弹丸也没有任何准头可言,也根本谈不上瞄准。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在一百步的距离之内,你若想准确射中一个敌人的身体,其几率并不比射中天上的月亮更大。因为谁也不知道你射出去的子弹会往什么地方飘,能够击中敌人,基本靠蒙。”
刘宇亮被孙元这个生动的比喻引得低声笑起来:“既然火枪的准头这么差,那么,又该如何使用呢?”
“阁老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恩相能够瞬间想到火枪战法上去,末将佩服。”孙元不着痕迹地恭维了刘宇亮一句,道:“火枪兵要想在战场上杀伤敌人,第一个法子是直接将枪口顶在敌人的脑门上开火。当然,战场上,敌人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集中所有的火枪同是朝一个方向开火,在阵前行动一道弹幕,以数量弥补准头的不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刘宇亮感觉自己对于军事的认识又进了一步,看来,这次随孙元一道亲临一线的收获还真是不小。如果只同孙元坐而论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孙元:“火枪只能阻敌片刻,消磨一点他们的士气,并不能最终击溃敌军,要想最后解决战斗,还得靠长矛手,恩相且继续看下去。”
“拭目以待。”
刘宇亮又坐了回去,他一脸的轻松,甚至还刷拉一声将手头折扇打开,猛力地摇了起来。大有一种羽扇纶巾,谈笑间强撸灰飞湮灭之感。
枪声在建奴刀盾兵逼近宁乡军长矛方阵的那一刻停歇,风吹来,大团硝烟滚滚而动,逐渐消散。
刘宇亮从山坡上看下去,却见阵前已经躺了一地的建奴,有的敌人已经死去,有的则大声惨叫在泥里抽搐挣扎,然后被后面的清军士兵毫不留情地践踏。
大概是前面地上倒了不少人,又或者被火枪压制之后,心中畏惧,清军的队型有些乱。先前还严整如墙般连成一片的盾牌也散了,露出条条缝隙。
而建奴冲锋的速度也慢下来,有人甚至还慢下了脚步,朝战友身后躲。
刘宇亮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初刚才说火枪手并不能最终击溃敌军,老夫不敢苟同。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建奴的士气就已经崩溃了嘛!”
“这不过是汉军旗而已,若是换成正宗的满八旗巴牙喇兵白甲,也不会如此之乱。”孙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