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举起手来,正要下令汤问行出击,将那群不停射箭的苍蝇赶走。
可看了看前方,回忆起昨晚行军是所见到的情形,心中却是一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汤问行将军,不要急噪。还是我先前说过的那句话,仗有得你们打。现在,你给我稍安勿噪,听命令行事就是了。”
孙元的手放了下来。
“将军,将军,再这么被建奴射下去,咱们可挺不住了,部队已经出现了伤亡。”汤问行大急。
费洪也道:“孙将军,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孙元淡淡道:“如果连这样的压力也承受不了,我宁乡军也不成其为宁乡军。现在,听我命令,大军向北转。”
他伸出手指指着北方。
那边,是一片收割后的农田。同其他地方不同,那里的地形开始起伏,有树林,有缓丘,也有变成废墟的村庄。
这下,军官们都瞪圆了眼睛:“将军,咱们长矛兵离开官道,朝那边走,还怎么保持阵形?”
“你们可以怀疑我的决断,但既然下了命令,就执行吧!”孙元一脸的坚强,这个时候,他终于露出大军统帅的刚毅神情:“打仗哪能没有伤亡,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胜利。我要全歼这支清兵,所有人,前进!”
……
转眼,清兵骑兵已经射出去四轮箭雨。
骑射是个技术活儿,战马颠簸不停,根本就没办法瞄准。况且,骑弓又短又软,杀伤力也差。
鳌拜刚开始的时候见对面那支明军因为机动力差,只挨打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终于松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笑容。
可转眼,他的笑容就凝结了。
却见,箭雨虽然还不住地朝明军头上淋去,可落到敌人阵中,却没有听到一丝惨叫。
敌人依旧在镇定地朝前走去,阵中,有小鼓劈劈啪啪地响着。所经过之处,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和一滴血。
难道说,敌人都是幻影吗?
不,绝对不是。
在经历过无数死亡,经历过无数的杀戮之后,所有的建州人都已经被练得心如铁石。内心之中,对于怪力乱神的东西从不相信。即便这世上真有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在这血气冲天的战场上。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敌人心志强大,能够忍受任何程度的打击的伤亡。、
这样的部队,实在是太可怕了。
追在后面的清兵步兵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得够戗,脚步开始散乱起来。
前面的骑兵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打发了性,手中的弓就没停过。
按照战场上的规则,一个弓兵,如果使用步兵大弓,只能不歇气地射出十发,然后,就得在床上躺上好几天。那是因为,拉弓射箭除了是一件技术活,也是一件高强度的力气活儿。从后世出土的中世级苏格兰长弓弓兵的尸骸来看,几乎所有人的脊椎都是变形的。
一个合格的弓手需要训练好几年,对于士兵的身体也有很强的要求。这也是后来火枪淘汰弓箭的缘故,只要训练上两个月,即便是一个孩子,也能轻易地扣动扳机,杀伤一个剽悍的骑士。
这一千清军骑兵即便是换成骑弓,射出去这么多箭之后,骑兵们的双臂也软得不像话。
已经有人将弓背到背上,抽出了腰刀。
箭雨开始稀疏起来,让后面的鳌拜大吃一惊,连声催促:“步兵,咬上去,后退者,斩!”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那支明军突然一拐,放弃大路,朝旁边走去。
鏊拜如何看不出敌人的将领出了一个昏招,大喜:“要胜了,要胜了,传我将令,骑兵保持压力,把敌人朝那边赶。”
刚才无论是用步兵冲,还是用骑兵冲,遇到敌人这无解的方阵,都如同浪花撞在礁石上,瞬间被敌人粉碎。鏊拜已经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如今,明军竟然选择复杂地形,还能保持严整的阵势吗?
到时候,他们队伍一乱,又如何是我剽悍的八旗勇士的对手。
旗好飞快地传递下去,那一千骑兵很快明白鳌拜想要干什么。同时将弓收好,抽出了武器,战马也开始提速,只等敌人混乱。
果然,宁乡军在离开官道,进入旁边的田野之后,队形就不如刚才那么严重。
眼前满是田埂、树木、草丛和……突然出现的一条宽阔水渠。
这条水渠处于地势低处,前面一条土埂,要走到近前才能发现。
这下,不但鏊拜就连他身边的军官们也意识到这场战役的胜负手已经来临。
有这么一条长长的水渠横亘在前面,敌人的步兵一走过去,前排的士兵或许还能跃过去,但后面的人看不到。接下来,就会一队接一队摔下去,如此,敌人那如同乌龟壳子一样让人绝望的怪阵就破了。
“杀呀,杀光这群明狗,不留一个俘虏!”超过三千步卒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然后,又被那一千骑兵轰隆的马蹄声掩盖。
骑兵已经追到敌人的阵后,而清军步兵距离明军也不过三百来步。
果然,明军在走到那条宽约两米的水渠前,前排长矛手就同时一跃,跳了过去。
但接下来发声的一幕叫所有的清军都目瞪口呆。
却见,第一排敌人的长矛手跳过去之后,明朝军阵中军官们突然同时发出一声大喊:“跳!”
然后,第二排长矛手整齐划一地跃了过去。
“跳!”
“跳!”
“跳!”
“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