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给我好好查。”孙元烦躁地一把抓掉头上的毡帽,狠狠地摔在桌上:“查出娄四的死因,是哪个百总带的娄四,都给我一撸到底!”
陈铁山自然明白孙元的心思,道:“禀将军,此事另有情由,同娄四上头的军官倒是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此事对军队的士气……好象也没什么影响……”
一向说起话来铿锵有力,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军法官这次却吞吞吐吐起来。
孙元:“都有人因为害怕上战场而自杀了,怎么对士气还没有影响?”
陈铁山:“回将军的话,娄四这人却不是因为畏惧上战场而自杀的。其实,这人是个老实人,此段时间训练也算刻苦,长官交代的事情都一丝不苟不打折扣的办得妥帖。而且,娄四这人很是奇怪,是个认死理的人,无论说话做事都严格地按照军中的条例,绝不越雷池一步。说句实在话,此人是个合格的士兵,换任何一个军官都会非常喜欢的。”
“那他为什么还自杀?”孙元倒是奇怪了,按照陈铁山的说法,这就是个老实人,不错的士兵苗子:“对了,他多大年纪了?”
“大约三十六七岁,年纪是大了点,不过力气还身子还不错。”陈铁山一脸的沉痛:“这不马上就要出征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身为辎重队伍长,娄四得了上级的命令,要押送一批粮食回渤海所,可刚走到半路上,就被流民给截住了。”
孙元吃了一惊:“怎么,流民要抢我军的军粮。”
最近一阵子,随着两股入侵清军的合流,已经清军在京南地区的来回扫荡,各地百姓死伤惨重。侥幸在清兵屠刀下幸存的百姓就拖家带口,逃离家远去寻活路。
这人都有从众心理,渤海所上次收留了两万百姓之后,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谣言,说渤海所这边不但没有清兵。官府还在这里设了粥棚,收容流民,不但提供一日两餐,还提供住所。
于是,各地难民就随着人潮朝这边不断涌来。
到现在,也不过十来日时间,孙元这里的流民已经膨胀到三万之巨。而且,人数还在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等到第三次清兵入寇之战结束,这边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
孙元实力本小,自然不可能将手头的军粮分发给百姓,让自己的军队饿着肚子上战场。而且,手下的官兵们也不会答应的。所以,他就将心一硬,装着什么也没看到。
还好,他马上就要带兵离开渤海所,开赴前线与敌作战,眼不见为净。
流民的财产几乎都毁于这场战火之中,很多人来渤海所的时候,甚至只穿了一件衣裳,粮食问题就变得越发地严重起来。最近几日,城外甚至发生了饿死人事情。
去不想,昨日竟然发生了流民抢劫军粮的事情。
此事若不妥善处置,不但建奴杀到,这边先发生农民起义了。
听到孙元问,陈铁山点了点头:“没错,百姓饿得实在不成,偏偏咱们的军粮每日都在他们面前运个不停,这难免引起宵小之辈的觊觎。也因为如此,辎重对这几日都提起了警惕,将铠甲和器械都发放下去。”
“结果,昨天还是起了民变。”说到这里,陈铁山恼怒地摇了一下头:“当时,娄四的粮车刚到距离渤海所二十来里的地方,就被十几个泼皮给围住了。那娄四当即就斩杀了为首两人,贼子心中震慑,再不敢动手。”
孙元啊一声:“这个娄四倒是个人物啊,怎么后来却自我了断。难道是因为粮车被泼皮抢走,无法交差,这才畏罪自杀?”
“却不是,将军且听末将说下去。”陈铁山继续道:“杀了为首两个贼子之后,别的人再不敢向前。可就在这个时候,因为动静实在太大。有粮车路过的消息传了开去,不一会儿,又有上千人聚拢过来。”
“啊……”孙元吃惊地睁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接下来呢?”
陈铁山:“娄四等人虽然悍勇,可他们才不过五人,眼前却有上千流民。如果再动手杀人,激起民变,只怕立即就会被已经疯狂的百姓撕成碎片。实际上,那一千多人已经处于疯狂之中。据回来的辎重兵说,那些百姓也不说话,也不喊叫,就那么瞪着绿油油的眼睛跟着粮车。粮车走一步,他们就走一步。”
“又走了大约三四里地,粮车就走不动了。后来听说,当时的娄四已经惊得满头大汗。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几个百姓冲上来和娄四相认。”
孙元瞪大了眼睛:“和他相认,难道是娄四的亲戚?”
陈铁山点点头:“正是,娄四的家人都被建奴给杀了。与他相人的正是他族中的长者,听人说为首那个老头还是他的伯父。当下就摆起了老辈子的资格,让娄四将粮包卸下来。”
“然后呢?”
陈铁山:“然后……军法如山,娄四如何肯,就不住地说,这是军队的命令,他不能违抗,还请伯父不要与他为难。可娄四的伯父如何肯依,直接给了他一记耳光,骂他不孝是个畜生。”
“可娄四是个认死理的人,说伯父你今天就算将侄儿打死在这里,这粮食也不能给你。说着说着,娄四的伯父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大声号哭起来,说侄儿啊侄儿,我这一家老小已经三天水米未进,只怕活不了几天了。我死不要紧,反正是一把年纪了。可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小孙孙也陪着一道死吧?”
“娄四的伯父这一跪一哭,娄家